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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5:08:20 作者: 蘅楹
    「夏薰……」

    他灼熱的掌心貼在他後背不停撫摸,他還喃喃叫著他的名字。

    「……你真的沒死?真的還活著……?真的……回到我身邊了?」

    夏薰忍著怒意:

    「事到如今還說這些幹什麼!難道不是中書大人強行把我帶回來的嗎?」

    祁宴不語。

    他埋在夏薰頸間重重呼吸,汲取他的味道,嘴唇短暫掠過他耳後。

    夏薰的身體比他的心反應更快,在意識有所反應前,他的手腳已經劇烈掙紮起來。

    他迫切想要離開他,至少要躲到一個看不到他的地方,才覺得安全。

    他明明使了很大力氣去推,祁宴卻紋絲不動。

    他想要按住祁宴的手,卻被他反手抓住手腕,他想站起來,又被他重新扯到腿上。

    他啞著嗓子,氣急敗壞道:

    「你想要找什麼人不行!為什麼非要找我?!你把我帶到京城來,就是為了做這種事??」

    祁宴對他說:

    「你誤會了,我什麼都不會做對你做!我只想你好好聽我說,從前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可以慢慢解釋——」

    夏薰甩開他的手,諷刺道:

    「說這種話你自己相信嗎?這就是你的報復嗎?就算我爹再對不起你,他也已經死了!他的頭還是你親手砍下來的,你不會忘了吧?!」

    祁宴扳過夏薰的肩膀,強迫他看向他。

    「我從未想過報復你,我只求你——」

    「夠了!」

    夏薰再也聽不下去,一把將桌上食盒推倒,盛著槐葉冷糕的瓷碟摔在桌上,發出清晰的碎裂聲。

    下人們聽見聲音,想進來查看。

    祁宴呵住他們:

    「退下,誰都不准進來。」

    屋外很快空無一人。

    夏薰喘著粗氣,從他懷裡跳起來,眼中噴出火焰:

    「要打要殺隨你,休想用這種話騙我!」

    祁宴神情複雜,直直看著他,眼神深情又憂鬱。

    他沉默片刻,忽地發力,抓過夏薰按在桌上,去吻他的臉。

    夏薰躲閃不及,情急之下,他抓起桌邊的碎瓷片,用力一揮。

    ——刺目的血光隨著他的動作一閃而過,祁宴的右手被他劃傷了。

    祁宴吃痛,放開了他。

    夏薰慌亂起身,倒退幾步,手握瓷片,警惕地瞪著他,和他保持著距離。

    瓷片的邊緣又尖又利,在祁宴手掌割出一道很深的傷口,紅色的血滴滴答答流下來。

    祁宴對傷口視若無睹,快步接近夏薰。

    夏薰閃避不及,被他抓住手腕。

    「你要幹什麼?!」

    他又驚又怒。

    祁宴用沾滿鮮血的手,扣下他手裡的瓷片,遠遠丟開。

    「這東西太鋒利,你別被它劃傷了!」

    夏薰不覺失笑。

    祁宴不關心自己的傷處,卻來擔心他會不會被弄傷?

    他這樣對他示弱,是不是又在想新的辦法騙他?

    夏薰把手藏在背後:「不勞你費心!」

    祁宴閉了閉眼,待他再次睜開,所有情緒都被收進他平靜無波的漆黑眼瞳中。

    他的表情重新恢復鎮定。

    在夏薰與他初識的那段時間裡,這是他最常見的表情。

    從容不迫,波瀾不驚,看不出喜惡。

    夏薰自嘲地想,他從來不是祁宴的對手,不光看不穿他在想什麼,還把自己的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所以活該被他騙得團團轉。

    在他愣神之際,祁宴忽地抬起手,用手背貼了貼他的臉,帶著他體溫的血就蹭到夏薰下巴上。

    他用手指把血抹開,血滴變成血痕,殘留在夏薰的皮膚上。

    他是有意的,他有意要把他的血塗在他臉上。

    夏薰不可置信地望著他。

    祁宴笑了,那是一個很小很小的笑容,稍縱即逝。

    「別怕,我什麼都不會對你做,這間正房是專門打掃出來給你住的,一路舟車勞頓,你肯定累了,歇息吧。」

    說完,他不再看夏薰,轉身朝屋外走去。

    他來時腳步急切,去時卻步履失落。

    臨走到門邊,他忽然想起什麼,對夏薰說:

    「那些槐葉冷糕別吃了,明天我再給你買。」

    門一開一關,他的身影消失不見。

    此後,除了進屋打掃碎瓷片的下人,再沒有人進來過。

    夏薰驚魂未定,不敢放鬆。

    待到戌時已過,屋外仍無動靜,他才長長鬆了口氣。

    從竇州一路到此,他早已精疲力竭,蹣跚著腳步來到床榻前,他重重倒下。

    他的身體異常疲憊,緊繃的精神卻無法鬆懈。

    他睜著眼睛,木然地望著天花。

    過了許久,他後知後覺意識到,這間屋子的擺設和七年前沒有半分不同。

    是祁宴刻意為之嗎?

    他如此行事到底有何意圖?

    夏薰的腦子轉不過來了。

    他把手舉到面前,攤開手掌,裡面有一張紙條,是他剛才從冷糕里吃出來的。

    他方才故作慍怒,打翻食盒,就是為了分散祁宴的注意,藏起紙條。

    薄薄紙片上只有一句話:

    ——知你困境,望來廣寧樓一敘。

    他默默看了一會兒,放到蠟燭上燒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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