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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5:05:52 作者: 蘅楹
在地動山搖的晃動中,莫遲被他壓制著,與他一起退到了祭壇邊緣。
杜曇晝頂起壓在上方的石板,從巨石瓦礫後方艱難爬出,碎塊鋒利的邊沿劃得他滿手鮮血。
在站立都無法做到的情況下,杜曇晝背靠石牆,於劇震中強行拉弓。
箭矢射中了處邪朱聞的衣擺,卻無法阻止他的動作。
迴廊又一次猛地往下一陷,天頂上方一塊碩大石板直朝杜曇晝撲來。
杜曇晝大步往後一退,石板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砸向了他。
一聲巨響傳來,杜曇晝原先站立的地方霎時被碎石塊淹沒,塵煙四下騰起,掀起一陣塵土飛揚的煙霧。
莫遲被處邪朱聞頂在祭壇的圍欄上,處邪朱聞的彎刀已經從斜上方扎入了他的肩膀。
背後,祭壇下方,吞吐著灼熱駭浪的炎山之火,在沸騰的岩漿中肆意燃燒。
如此生死關頭,在處邪朱聞陰狠目光的逼視下,莫遲仍然分出神,向杜曇晝投去了焦灼如焚的一眼,又迅速轉變眼神,用充滿殺意的眼神怒視處邪朱聞。
處邪朱聞動作一滯。
從方才的那一眼裡,他似乎見到了一個他從未見過的烏石蘭。
在他的記憶中,烏石蘭總是恭順地立在身側,臣服地低垂雙目,極少與他對視。
就算看向別人,他的眼神也是平靜無波,冷淡到了顯得漠然的地步。
唯獨在他剛才望向杜曇晝的眼眸中,流露出就連處邪朱聞都能覺察到的愛意與眷戀。
那只是轉瞬即逝的一個眼神,卻代表著那個從未在他面前出現過的人。
——那個名叫莫遲的夜不收。
他來自遙遠的中原,擁有一位用情至深的愛人,那人不遠萬里趕赴焉彌,甘願與他同生共死。
恍惚之際,從碎瓦頹垣掙扎而出的杜曇晝,向他射來了第二箭。
這一箭射穿了處邪朱聞的頭冠,金冠重重砸在地上,頂端鑲嵌的紅寶石碎了一地。
處邪朱聞一時失神,莫遲看準時機,往後猛地一抽手,刺入處邪朱聞體內的刀被他盡數拔出,血光飛濺而起,灑在祭壇的金玉圍欄上。
處邪朱聞吐血後退,莫遲騰身一躍離開圍欄,高舉長刀朝他砍下。
處邪朱聞抬刀抵抗,借著施加在刀身上的力量,兩人身形在頃刻間互換,處邪朱聞被莫遲逼著,背靠上祭壇邊緣。
「我不會死在這裡。」莫遲壓著他的刀,咬著牙說:「我會和杜曇晝一起離開,我們會回到大承過安穩的日子,而你,註定要被炎山大火吞噬!燒至灰飛煙滅!」
長刀從彎刀的刃身上擦過,莫遲緊握刀柄,高高舉起雙手,對準處邪朱聞的心臟刺去。
處邪朱聞挺身而起,攥緊彎刀,由下而上,直取莫遲咽喉而去。
這是處邪朱聞拼盡全力的最後一刀,即使神明現世,也躲不過這彎傾盡所有的刀鋒。
隔著四起的菸灰塵霧,杜曇晝在東倒西歪的碎石廊柱間喊出變了調的怒吼:「莫遲!!!」
哧——
刀刺入人體的聲音越過大殿崩塌的轟響傳入杜曇晝耳中,他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動,他連眼睛都不敢眨,驚懼焦灼的目光緊緊瞪視著前方。
莫遲的刀正中處邪朱聞的心臟,而原本應該割開他喉管的彎刀,卻在最後一刻偏了方向。
處邪朱聞的刀法就像他的箭術一樣高超,就連莫遲也要使盡渾身解數,才能在重傷之下勉強與他打成平手。
被這樣的人握在手中的彎刀,擦著莫遲的耳垂而過,使出畢生全力的一擊,只割斷了他的一縷頭髮。
嘡啷——
處邪朱聞彎刀脫手,他握住莫遲的手腕,一寸寸把他的刀退了出去。
在莫遲愕然的目光中,處邪朱聞抬起手,用染血的指背輕輕蹭過他的側臉。
隨後,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後倒去,越過了祭壇邊緣,往下墜去。
視線與莫遲交錯之際,他把一樣東西扔給了莫遲。
莫遲不自覺地一接,才發現是自己的煙管,這枝由周回的蘆管筆做的煙管,最終被處邪朱聞還給了他。
最後,這個殘忍暴虐、酷戾不仁的攝政王,墜向了王陵深處那片亘古不滅的岩漿火海。
他的身影迅速被熊熊烈火吞沒,就此灰飛煙滅。
身後傳來轟然巨響,莫遲循聲回頭,只見二層迴廊徹底塌下,而杜曇晝從斷壁殘垣中飛身而出,大步向他跑來。
「莫遲!」
看著衝到眼前的杜曇晝,莫遲張了張嘴,好像有話要講。
沒等他開口,杜曇晝就用衣袖擦掉了他臉上被處邪朱聞蹭上的血。
不忍的視線掃過莫遲身上的傷,杜曇晝連連道:「還活著就好……還活著就好!」
扶引也一瘸一拐地從碎石堆里爬出來,捂著腦袋上被砸出來的血口,對著二人大喊:「還愣著幹什麼?!大殿要塌了!還不快跑!」
杜曇晝拉著莫遲的手,把他往身上一背,跟在扶引身後,躲避著不斷從天頂掉落的石板,最終在大殿完全坍塌前,衝上了殿外那座石橋。
在三人退出大殿的那一刻,一塊巨型石板從天頂掉落,正好砸在了殿內那座鳥首巨像之上。
鳥首石像伴隨著大殿的坍塌而墜落,血紅的紅寶石鳥眼碎裂成粉末,很快就被倒塌的石柱盡數掩蓋,再也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