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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5:05:52 作者: 蘅楹
杜曇晝說:「他原本是負責與遠在馥州的辛良遙聯絡的官員,在辛良遙逃回焉彌後,他原本也是要跟著一起被處死的,卻不知怎麼被處邪朱聞留了一條命在,只砍了他的右手就將他放了。」
他問莫遲:「後來我才聽說,處邪朱聞之所以放了他,是因為他說,他在趕去接應辛良遙的路上,見到了你。」
因為曾經見過烏石蘭一面,便可免除一死——這個看似毫無邏輯的原因,對於處邪朱聞來說,是相當合情合理的。
或者至少在世人看來,這件事沒什麼奇怪之處。
「但最奇怪的地方恰恰是在這裡。」杜曇晝正色道:「當時追擊辛良遙時,我就觀察過周圍的情況,他的身邊根本沒有幫手。在他逃脫後,陛下命人沿途追蹤,直到他逃出馥州,都沒有在他身邊見到第二個人。」
他問莫遲:「倘若真如扶引所說,他一個遠在焉彌的聯絡官,是在何時何地見過你呢?」
莫遲想了片刻,回道:「這也許只是他為了活命,編造出來的謊言,如何能說明他是夜不收?」
杜曇晝搖了搖頭:「不止,還有我在焉彌發生的一切,都說明這個人也許早就認出了我。」
杜曇晝把他在焉彌遇到扶引後發生的一切,三言兩語挑重點講給了莫遲聽。
其中包括他主動將杜曇晝送進了則南依府上,以及則南依暗示扶引就是處邪朱聞派來監視她的人。
杜曇晝:「你說賀杉如果活到今天,大概能有四十歲。算上他的年紀,在他進入王都潛伏之前,我就已經隨父親在柘山關練兵了,他完全有可能見過我。這樣他才會在認出我的身份後,立刻察覺到我的意圖,然後將我送進則南依府中,否則他怎會把一個大街上撿來的流浪漢送給則南夫人?」
更重要的,還有杜曇晝那把失而復得的袖箭。
「如果扶引就是監視則南依的人,那麼我當時扔掉袖箭的動作可能也被他或者他的手下發現了,他擔心我身份暴露,又想相助與我,所以才會把袖箭悄悄撿走,又暗中藏進了離我最近的花盆中。」
莫遲盯著牆上的記號:「怪不得這個標記刻得歪歪扭扭,如果是扶引,也許就說得通了。他右手被砍,只能用左手在匆忙間刻下這個圖案,所以刻得十分凌亂。」
杜曇晝直起腰,看向夜不收的記號所指的方向:「扶引和處邪朱聞一同出逃,也就是說,他現在就在處邪朱聞身邊。」
幾層墓道之下,與他們二人垂直距離不超過十丈的地方,有一間開闊的石室,周圍的岩壁上畫滿壁畫,作畫的顏料大量使用了朱紅色,隨著時間推移,鮮艷的紅色逐漸變得暗沉,仿佛凝固的人血。
扶引抬頭看了一眼壁畫天頂處的血色火池,旋即移開視線,目光從處邪朱聞臉上一掃而過,轉而望向面前那一簇小小的火堆。
跟著處邪朱聞一同進入王陵的,除了他和老宰相,還有護送著處邪朱聞一路出逃的副侍衛官,以及他帶領的一小隊宮中侍衛。
幾天前,眾人從王宮地道逃出,奔波數日,輾轉來到王陵所在的山間。
翻過眼前的群山,就能進入東方封地,到了那裡,所有人就都安全了。
可綿延起伏的山勢,不是他們有能力翻越的——不說他們根本沒有帶乾糧水袋,光憑處邪朱聞身上的傷,就不可能讓他堅持到翻過大山。
若走官道,沿途都有重兵設卡追捕,只怕走不出五里路,就會被辛良族的人抓起來。
誰也沒有想到辛良族會叛變,所有人中,處邪朱聞也許是最意外的那一個。
但沒有人敢問他心裡是怎麼想的,畢竟攝政王餘威尚在,尤其是在他前幾日殺死了一個侍衛之後。
——從王都逃出的第三日,處邪朱聞的傷流血不止,傷勢急劇惡化。
一群人逃走匆忙,既沒有帶大夫,也無暇帶上傷藥。
處邪朱聞傷勢雖重,神志卻異常清醒,眼神仍舊銳利不可逼視。
他朝副侍衛官指了指一個保護他逃跑時不慎受傷的侍衛,副侍衛官心領神會,一刀就把那侍衛的頭剁了下來。
鮮血從斷裂的脖頸間飛濺而起,如噴泉般噴涌而出,副侍衛官立刻摘下頭盔去接,不一會兒,就接了半頭盔的人血。
焉彌古籍有雲,以新鮮人血塗抹傷口,能使白骨再肉。
靠著侍衛的性命換來的人血,處邪朱聞挺過了傷勢最重的那幾天,帶領眾人抵達了王陵所在的群山。
面對蒼茫山脈,老宰相和副侍衛官都犯了難。
處邪朱聞好似早有準備,對著其中一座山上的某處點了一下,示意眾人往那裡去。
一群人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登上了那座陡峭崎嶇的山峰,在臨近山頂的一處懸崖前停下了腳步。
崖壁陡峭筆直,沒有任何一處能借力的地方,甚至連垂下來的藤條都沒有,想要翻過它,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就在副侍衛官準備派人繞路,尋找新的上山路時,處邪朱聞徑直走向崖壁,在山壁上隨手按了幾下,一塊石頭就從他按過的地方掉了下來。
處邪朱聞也不理會,他摘下手上的紅寶石聖戒,插入石頭後方的縫隙中。
地面隱隱震動了一下,緊接著,岩壁四周逐漸傳來碎石落地的聲響,伴隨著這陣響動,懸崖上方不斷有石塊往下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