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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5:05:52 作者: 蘅楹
所以在處邪朱聞放下手的同時,則南依借著彎腰行禮的動作,大步往斜前方邁了一步。
這裡離城牆邊緣尚有一段距離,即便處邪朱聞突然出手,也不至於一把就能將她推下去。
但幾乎是同時,則南依就知道她想多了。
處邪朱聞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她這裡,他的視線從剛才起,就只集中在烏石蘭身上。
也正因為如此,則南依才能在第一時間注意到,攝政王向來陰寒冷漠的眼神里,多了些許晦暗不明的意味。
他看向烏石蘭的目光,像是在看一把上好的兵刃,這柄利器銳不可當,卻又只聽從他一人差遣。
只不過,在他的眼底,除了讚賞與得意之外的東西,則南依不敢分辨。
她抬起眼,最後一次看向烏石蘭,年輕的侍衛長恭順地垂手而立,仿佛對一切都毫無所知。
那天,離開王宮時,則南依決定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現。
數月後,烏今譴使者來到王都。
又過了一段時日,使臣執思莫名失蹤,坊間傳聞,他是因為得罪了烏石蘭才被秘密處決。
則南依沒有派人調查,但她並不覺得這是空穴來風。
如果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烏今真的見罪於烏石蘭,處邪朱聞是不會放過他的。
又數月後,鹿孤事發。
據說,烏石蘭為了自保,當著攝政王的面,親手殺死了他的這位摯友。
此事則南依依舊沒有派人去查,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因為鹿孤死後,烏石蘭也不可避免地受到牽連,被除去了侍衛長之職,貶去給處邪歸仁當護衛。
歸仁王子當年不過十幾歲,是京中最無權無勢的貴族,雖有王子之名,可人人皆知,他看似富貴的日子實則朝不保夕。
處邪朱聞隨時都可能找藉口將他處死,能讓他活到現在,不過是還沒有尋到合適的時機罷了。
給這樣的人當護衛,不要說仕途盡毀,恐怕那天就會和小王子一起被攝政王殺了。
那時候,消息傳得沸沸揚揚,人人都說烏石蘭終於失勢了。
到後來,連與則南依來往的貴族們都這樣說,每個人都說得信誓旦旦,則南依幾乎都要相信了。
也許那天她在城牆上看走了眼,也許是她想多了,也許處邪朱聞此人就是反覆無常,行事無法以常理定奪。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烏石蘭已經給小王子當了大半年的護衛了。
那之後的某一天,則南依被處邪朱聞召入宮中。
後來是因為什麼緣故,她已經不太想得起來了,總之,她與處邪朱聞同乘一輛車出了王宮。
馬車剛駛出宮門,外頭就來了一陣大風。
秋風蕭瑟,席捲著沙塵而過,吹來了車窗上的帘布。
處邪朱聞漫不經心地向外面瞥了一眼,原本冷淡的雙瞳驀然一凝。
順著他的眸光看出去,則南依在宮門外的石階下,見到了那個一點都不讓她意外的人。
——烏石蘭。
烏石蘭微低著頭,是十分恭順的模樣,與他在處邪朱聞身邊當侍衛時別無二致。
他背對著的石階,所以既沒有注意到攝政王的車駕,似乎也對車裡的人投來的注視的目光毫無所察。
風勢減弱,帘布飄蕩而下,眼看就要重新遮住車窗。
處邪朱聞原本是沒有動作的,就在烏石蘭的身影即將被帘布完全遮擋之際,有人疾步從石階上跑下來,從身後猛地抱住了烏石蘭。
「你怎麼還站在這裡?我不是說你不用等我嗎!」
來人的聲音聽上去非常年輕,帶著蓬勃的朝氣。
他看上去與烏石蘭熟稔非常,哪怕從背後突然抱住他的肩膀,那個刀法超絕的護衛也沒有做出半點防備的動作。
來人的長髮由一頂嵌了紅寶石的金冠束在頭頂,垂下的頭髮編成了辮子,隨著他攬住烏石蘭的動作在腦後輕晃。
整座王都,有資格戴紅寶石發冠的,除了國王和處邪朱聞,就只有一個人——焉彌的小王子,處邪歸仁。
即將合上的車簾,被一隻戴著紅寶石聖戒的手攔住,金色的戒托閃過一絲亮光,刺得則南依不由得閉上了眼睛。
等她再次睜開雙眼,車簾已經被處邪朱聞掀起了一個角,從露出的車窗縫隙看出去,烏石蘭就在距離他們不過幾十步遠的地方。
烏石蘭頷首說了幾句什麼,則南依沒聽清,就見小王子開懷大笑了起來。
笑完以後,他依舊保持著摟著烏石蘭肩膀的姿勢,朗聲問他:「對了!我送給你的刀你怎麼沒帶?」
烏石蘭的右手始終握在腰間的彎刀刀柄上,小王子很自然地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你這把刀都舊了,早都該換了!」
處邪朱聞沒有動作,他掀開車簾一角的手紋絲不晃,但則南依幾乎是立刻就感覺到,車廂里的氣氛頓時凝重起來。
則南依轉動眼珠,看向烏石蘭腰側,他隨身帶著的,還是給處邪朱聞當侍衛長時用的那把刀。
刀鞘斑駁,確實到了該換的時候。
烏石蘭溫和道:「殿下所賜的刀,光寶石就嵌了幾十顆,屬下擔心使用不慎,把上面的裝飾弄壞了就不好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則南依總覺得烏石蘭對小王子的態度非常平和,甚至都顯得有些……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