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頁
2023-09-11 05:05:52 作者: 蘅楹
則南依借題發揮,立刻說這哪裡是小事,她差點就要死在山道上,再也不能活著回到攝政王身邊效忠了。
處邪朱聞沒有說話,只盯著她看。
則南依被他看得手指都在發抖,只能裝作不經意的樣子,把手偷偷收到袖子裡。
令人驚懼到窒息的沉默持續了很久,久到則南依幾乎以為自己的計劃早被識破了的時候,處邪朱聞才緩緩開口,平淡地說了一句話:「不要哭了,你哭起來不好看。」
則南依忙收住眼淚。
「下去吧,到偏殿去收拾一下,等天亮後,我讓人送你回府。」
則南依繼續做戲:「我只要回府就行了嗎?那劫我那些匪徒怎麼辦?朱聞大人難道要放任他們不管嗎?」
處邪朱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旋即移開了目光。
則南依不敢再問,站起身向他行了一禮,轉頭就往外走。
「對了。」處邪朱聞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辛良族的族長已經被我召進王都,預計今夜就會入城了。」
則南依停下腳步,回頭問道:「我與辛良族向來沒有交集,大人告訴我這個又是為什麼?」
處邪朱聞已經低下頭去,他的注意力似乎被手中的公文吸引,沒有給出任何回答。
則南依不敢再逗留,快步走了出去。
「所以……處邪朱聞是想告訴你,南北兩大族長都被他控制在王都內,警告你不要造次麼?」杜曇晝問道。
會客廳里,則南依已經換了一身新衣服,她臉色不佳,疲憊地靠在軟椅上。
她身上戴的所有首飾都摘了,鮮紅的唇脂也被抹去,整個人顯得氣色沉悶,只有那雙眼睛,還閃爍著思考中的精光。
「這是一點,還有一點更為重要。」她端起管家送來的葡萄酒喝了一口,用被染紅的嘴唇說:「辛良族是處邪朱聞最可靠的手下,他也是在暗示我,無論我究竟有何想法,他的背後都有辛良族的支持。」
杜曇晝思索片刻,才道:「未見得吧,辛良遙畢竟是被他所殺,也許……」
則南依迅速一搖頭:「辛良遙對處邪朱聞的忠心,即便是我也無法理解,他明明知道回到焉彌就一定會被殺,可他還是堅定地回來了,哪怕被處邪朱聞處死也毫無怨言。對於這種人,你不會以為只憑他的死,就能動搖辛良全族的忠誠吧?」
「辛良遙和辛良族未必是一體同心吧?」杜曇晝輕聲說。
則南依騰地坐直,鋒利的視線當即射到他臉上。
杜曇晝一動不動,任她打量。
則南依盯著他看了半天,問出了一個他始料未及的問題:「烏石蘭在哪裡?」
「烏石蘭?」杜曇晝略一怔忪,隨即抬眼回望:「你為什麼覺得我會知道他在哪裡?」
則南依眼珠紋絲不動:「大承會把你這個中原人派來,就不可能不讓烏石蘭回來,他此時此刻一定在焉彌。」
「他來與不來,有何分別?」杜曇晝鎮定回應。
則南依的眼神變了,她一改方才的疲態,臉色都不那麼蒼白了:「烏石蘭是全天下最想要處邪朱聞死的人,如果他在,那我們則南族就還有一線生機。」
杜曇晝皺起眉頭:「他是人,又不是神仙,擔不起拯救你們全族的重任。」
「你不懂。」則南依一臉嚴肅,說話的語氣認真到了幾乎顯得偏執:「這個世上,讓處邪朱聞動了殺心又能活下來,只有他一個人。」
杜曇晝眼皮一跳。
則南依看出了什麼,先是一頓,嘴角慢慢上翹,露出了一個「被我說中了」的得意笑容:「我明白了。」
她緩了口氣:「你什麼都別說,就讓我猜猜看看,烏石蘭這個時候究竟會在哪裡。」
杜曇晝閉了閉眼,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嘆息。
則南依撐著扶手緩緩起身,往前走了幾步,復又站定,豎起一隻手指撐在頰邊,思考著說:「烏石蘭當年被處邪歸仁所救,如今那個小王子不見行蹤,如果他業已身死,那他的死訊一定會被處邪朱聞大肆宣揚,可是並沒有……整座王都,能夠救下他的,除了我,就只有……」
她驀然回身,盯著杜曇晝篤定道:「我知道了!是辛良族!是辛良族的人救了處邪歸仁,還把他藏了起來!」
她牢牢注視著杜曇晝的臉,一步一步緊逼過來:「這件事我能想到,烏石蘭一定也能想到,他被你們派去了辛良族封地,對嗎?」
杜曇晝濃黑的睫羽一眨,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灼灼雙眼輕輕抬起,與則南依隔著一段不遠的距離對視。
則南依臉上揚起穩操勝券的微笑:「你說,辛良族長被攝政王召回王都,這麼寶貴的機會,烏石蘭會錯過麼?」
辛良族長的府邸遠在十幾條街巷之外,那間小小的宅院從外面看上去相當樸素,又由於族長平時不常待在王都,府門一年到頭也難有幾次打開的機會,住在附近的大部份焉彌人,都以為這只是哪個身份低微的貴族在王都的臨時住所。
今夜早些時候,辛良族長從攝政王宮中拜謁出來,只坐一輛簡易的馬車,就悄無聲息地進了府。
一直到現在,府里除了多亮了幾盞燈籠,其餘都和平時別無分別。
辛良族長坐在書房的條案旁,房中只點了一盞燭台,就足夠照得大亮。
點燈的油來自攝政王的賞賜,這種從遙遠的海邊大魚鰭下提煉出的燈油,一小瓶就價值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