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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5:05:52 作者: 蘅楹
    那是處邪朱聞僅有的機會,因為那一箭過後,柘山關的守關士兵就發現了關外的異狀,叱喝聲乍然而起,處邪朱聞不得不停下了腳步。

    「我是親眼見過攝政王的箭法的。」則南依抬起手,纖長的手指指向了遠方的山林間:「見到那棵楊木了麼?」

    順著她指的方向,杜曇晝見到百步之外,有棵茂密的楊樹,其上枝葉茂密,綠色的枝條在風中輕晃。

    其中有一根最為翠綠的枝葉,生長在樹頂,那片嫩綠的葉子不過指甲蓋大,小得幾乎看不真切。

    則南依:「就是那樣的一片葉子,處邪朱聞也能搭弓便射,一擊而中。你說,當時在柘山關外,他為什麼就射偏了呢?」

    「是風。」

    杜曇晝答得很快,他眼神篤定,回答得沒有半分猶豫:「柘山關外風勢極大,風向不定,大風會從四面八方長年不斷地吹來,即便是最出色的弓箭手,也會失去準頭。」

    則南依慢慢轉動眼珠,一點點看向杜曇晝。

    他剛才的話聽上去,特別像是在為處邪朱聞辯解,想要為他和他的失手撇清關係。

    但則南依很清楚,他想要和處邪朱聞撇清關係的,不是他的箭法,而是那個從他手裡活了下來的人。

    ——那個叫做烏石蘭的夜不收。

    杜曇晝毫不在意她的審視,一動不動地坐著,任她鋒利的目光在臉上刺探。

    須臾後,則南依盯著他的眼睛說:「也許吧,也許百發百中的攝政王在面對背叛他的侍衛長時,真的會因為大風而失了準頭。那你呢?中原人,你又是為了什麼而來。」

    看似非常簡單的問題,卻把她面前這個俊美的大承男人問倒了。

    他像是第一次思考這件事,在微蹙著眉頭沉思良久後,他才低聲答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這次來,只是想把一個人完完整整地帶回去。」

    則南依看他一會兒,又問:「你見到那個人了麼?」

    「還沒有。」

    「你會在什麼地方見到他?」則南依立刻追問。

    「不知道。」

    則南依皺眉:「不知道?那你們的計劃究竟是什麼?」

    杜曇晝垂下眼帘,低沉的話語間,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眷戀:「我沒有計劃,我只是希望,再見到他的時候,可以不要看到他受傷。」

    他的尾音壓得很低,幾近含糊不清,以則南依的漢話水平,還不足以保證自己沒有聽錯他的回答。

    短暫的沉默後,則南依突然站起身:「罷了!面對處邪朱聞這樣的對手,做多少準備都是不夠的!就今天吧,他也沒有給我更多的時間了。」

    「則南夫人的計劃又是什麼?」杜曇晝原地不動,目光灼灼。

    則南依拍了拍裙擺上的沙土:「我可不像你們中原人那麼神秘,我帶你去看個地方。看完以後,我要請你告訴我,一旦我與處邪朱聞翻臉,你們大承究竟能為我做到哪一步。」

    則南依在王都郊外的別館,建在群山包圍的一小塊山谷之中。

    這座別館並不大,只占了山谷的一個角落,周圍明明還有相當大的空間,卻沒有擴建出去。

    擔心後面還有會處邪朱聞派出的刺客追來,為了掩蓋行蹤,三人棄了馬車,一路步行至此。

    來到別館外時,太陽已越過中天,開始朝西沉去。

    杜曇晝環顧四周,問:「這樣一座小小的府邸,難道還能藏得下千軍萬馬?」

    「別心急啊。」

    則南依從發間取下一枚金簪,管家接過來,用它打開了別館門上的鐵鎖。

    「跟我來。」則南依率先走了進去:「我讓你看看,這裡到底藏不藏得下千軍萬馬。」

    就算把整座山谷都囊括進來,也絕對放不下成千上萬的戰士,但對於一座兵器冶煉廠來說,就足夠大了。

    在則南依的別館下方,遍布著四通八達的地下甬道,甬道盡頭,金屬的敲擊聲不斷傳來。

    跟在則南依身後越走越近,杜曇晝逐漸看清了裡面的一切。

    面前這片開闊的空間裡,至少有幾十個冶鐵匠在打造兵器,蒸騰的鐵水冒出熱氣,氤氳成濃霧遍布其間。

    燒得通紅的鐵塊在工匠手中,逐漸被敲擊成彎月的形狀。

    杜曇晝駐足看了片刻,很快就被則南依叫進了另一間暗室。

    室內無人,也無響動傳出。

    管家點燃了牆上的火把,杜曇晝才看清室內的景象,這裡沒有冶鐵匠,有的只有大量的彎刀與弓弦。

    每一把兵器都嶄新如初,一看就知道,從它們被打造出來以後,就從未被使用過。

    則南依幽幽道:「我這裡的東西,也不輸給你想要的千軍萬馬吧?」

    杜曇晝將視線從滿屋的武器上收回,徑直望向身側的則南依。

    只見她淡然地問:「很驚訝麼?不然你以為,我是怎麼當上則南氏的族長的?」

    少頃的停頓後,杜曇晝緩緩開口:「夫人能有如此準備,我就放心了。我想,我應該很快就能見到我想見的人了。」

    「我的底牌已經亮給你看了,你的籌碼呢?」則南依面無表情。

    杜曇晝:「我會幫你殺掉處邪朱聞。」

    甬道里忽地吹來一陣邪風,吹得牆上的火影東倒西歪,幽暗的火光跳躍在杜曇晝眼中,讓他英挺的眉目多了幾分肅殺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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