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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5:05:52 作者: 蘅楹
    她抬眼,用和處邪朱聞如出一轍的琥珀色眼眸,定定朝杜曇晝望過來。

    杜曇晝與她對視片刻,旋即移開目光。

    就在他想問則南依,為何要包庇他這個中原人之時,面前的女子突然開口,用焉彌語說了一個詞。

    杜曇晝鬼使神差地聽懂了她的話,則南依說的是莫遲的名字——烏石蘭。

    他陡然看向則南依。

    這位北方族長美麗的面孔上,露出了心領神會的表情:「你認識他,對嗎?」

    不需要杜曇晝的回答,則南依閉了閉眼,輕聲問:「他的名字,在你們中原的漢話里,也有一個『蘭』字,是麼?」

    杜曇晝眼皮一跳。

    則南依兀自說道:「蘭花,是非常漂亮的花朵,即便是在王都這樣的繁華之地,也是遍尋不著的稀罕寶物,所以……」

    她垂下眼帘,回想起第一次見到烏石蘭的場景。

    那是在攝政王宮殿,處邪朱聞就斜靠在王座上,那把高背椅上的人骨,還沒有今天這麼多。

    則南依向他行禮的時候,就注意到站在王座側後方的人。

    那人身形瘦削,微彎著背,低眉斂目站在一旁,手握著腰間的彎刀,一言不發。

    則南依暗示她接下來要講的話很重要,處邪朱聞抬了抬手指,店內的侍衛依次退下,唯有那個人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則南依於是知道,這個人是不會走的。

    她狀似不經意地瞥了他一眼,迅速記住了他的長相。

    後來她才知道,那張白皙秀麗的面孔,屬於處邪朱聞的侍衛長——烏石蘭。

    「我第一次見到烏石蘭的時候,就想起了曾經養過的那盆蘭花。」則南依接過管家遞來的水袋,仰脖喝了一口,隨後又道:「我總覺得,他不是屬於焉彌王都的人。」

    杜曇晝緊緊盯著她的臉。

    則南依露出一絲意義不明的笑意:「這種感覺來的毫無依據,但後來發生的事證明,我的感覺沒有出錯。」

    烏石蘭最後參加的那場宮宴,原本是為了處邪朱聞和則南依準備的。

    二人訂婚已久,始終沒有完成婚禮,不久前,處邪朱聞還推遲了婚禮的日期。

    國王擔心日久生變,意圖在這場盛宴中,說服攝政王將婚期定下來。

    但他沒有想到,這一晚,將會是他最後一次公開出席於宴會之上了。

    烏石蘭刺向舒白珩的那一刀實在太快了。

    直到鮮血濺到了裙腳,則南依都沒有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何事。

    宮中的侍衛動作極快,在她抬頭看向烏石蘭之前,就已經和管家一起,護著她退出了大殿。

    映在則南依眼中的最後一幕,是處邪朱聞提刀而上,而烏石蘭卻將自己最沒有防備的後心對著他,旋身直取國王面門而去。

    那是一個混亂又驚心動魄的夜晚。

    第二天,當太陽升起時,一切的動盪都得以平息。

    舒白珩身死,國王受重傷,而刺客烏石蘭被攝政王逮捕,不知被關押在何處。

    「關押?」則南依臉色冷峻,一夜未眠讓她眼圈發青,卻沒有削弱她敏銳的判斷力,她問來傳信的侍從:「烏石蘭已經被活捉,朱聞大人卻沒有殺他?為什麼?」

    侍從搖頭,只說不知,很快就離去了。

    則南依在管家的攙扶下,從宮門外的石階上站起身,日光照向了她的眼睛,她眯了眯眼,轉頭看向遠處緊鎖的殿門。

    那座大殿離她太遠了,空氣中隱約漂浮的血腥氣,也許只是她的錯覺。

    那段時間,則南依很篤定,用不了多久她就會聽到烏石蘭的死訊。

    他不僅會被處邪朱聞以最殘忍的手段處死,他的屍體還會跟當年他的同伴鹿孤一樣,被丟棄在街邊示眾。

    一個月過去了,兩個月也過去了。

    則南依再次聽到烏石蘭的消息時,卻是聽說他被人從牢中救走,帶出了王都。

    過了這麼久烏石蘭都還活著,這件事就足以讓她驚訝了。

    更讓她意想不到的是,救出烏石蘭的,竟然是先王的小王子。

    派去打探消息的管家回來稟報她,說處邪朱聞親自帶人去追了。

    則南依心想,這回烏石蘭必死無疑了。

    十天後,處邪朱聞帶著小王子從邊境趕回,一回到王都,他就立刻將小王子關進地牢。

    可烏石蘭就像銷聲匿跡一般,再也沒有被他提起過。

    先王之子被抓,自然引起了朝中老貴族的不滿,他們質疑處邪朱聞的決定,甚至懷疑「烏石蘭是被他所救」這件事,也是處邪朱聞捏造的。

    風口浪尖之上,處邪朱聞沒有殺掉小王子,在把他關了幾十天後,將他從牢中放出,同時命令他搬到王都外居住,不准再干預政事。

    面對那群提出異議的老貴族,處邪朱聞沒有手軟,在接下來的兩年中,依次將他們翦除。

    但在事情剛發生的那段時日中,則南依曾經暗中派人查過,其實處邪朱聞當初已經帶人追到了柘山關下,在烏石蘭即將被大承人發現時,他還有最後的機會能夠除掉他的性命。

    事實上他也這麼做了。

    據被他帶去的屬下所言,那個時候,就在小王子已是強弩之末之際,攝政王朝烏石蘭射了一箭。

    但不知為何,那一箭居然射偏了,飛馳的羽箭沒有刺穿烏石蘭的喉嚨,而是擦著他的發間掠過,最終落到了他身旁的空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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