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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5:05:52 作者: 蘅楹
焉彌,攝政王宮殿。
烏石蘭單膝跪地,向處邪朱聞稟報他調查地方貴族得到的情報。
烏石蘭風塵僕僕,一身塵沙,他剛回到王都,就立刻來面見攝政王,一刻也不敢耽擱。
聽完烏石蘭的匯報,處邪朱聞滿意地點了點頭:「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做得很好。」
他傾身從人骨王座上站起,緩緩走了下來,黑靴踩在黑石地磚上,腳步聲在空曠的宮殿內迴響。
處邪朱聞不喜人多,整座大殿幾乎見不到僕從,侍衛也只是站在殿外。
老宰相曾經建議他,就算不想讓侍從進殿,至少也要加派幾個護衛。
那時的處邪朱聞翻著手中的羊皮卷,漫不經心地說:「有烏石蘭就夠了。」
老宰相沒有再勸,只是看了烏石蘭一眼。
烏石蘭站在處邪朱聞身後半步之遙的地方,他微微頷首,沉靜的面容不見波瀾,可他的手始終握著腰間的刀。
處邪朱聞走到離烏石蘭幾步遠的地方才停下,他抬了抬手,就有人從殿外端上來一盞金色的托盤。
處邪朱聞用下巴點了點烏石蘭,侍從就把托盤放到他面前。
烏石蘭抬眼一看,那托盤上放著的,竟是一顆人頭骷顱。
烏石蘭一驚,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甚至沒有發問。
處邪朱聞很欣賞他的沉默:「不久前有烏今使者進入王都,你可知曉?」
「屬下知道,十日前,烏今貴族執思執骨兄弟,攜隨從秘密出使焉彌。」
處邪朱聞:「烏今向來與大承交好,如今卻暗中派使團前來,我也摸不清他們的目的,就晾了他們幾天,一直沒有召見。昨日,執思興許是等不及了,向我供出了一個人,他說此人是大承派來的夜不收。執思不僅說出了他潛伏進焉彌的假名,還告訴了我他的中原真名。」
烏石蘭呼吸一滯,牙齒不由得緊緊咬在一起。
處邪朱聞見他仍舊不發一言,自顧自地繼續說:「我聽到後召來舒白珩,舒白珩說那個名字他曾經在夜不收的名單上見過,我就下令把人殺了。」
烏石蘭的手攏在袖子裡,死死攥住了拳,他壓下渾身因為驚懼憤怒而上涌的鮮血,用最平靜的語氣問:「屬下還以為,拿到舒白珩的名單後,大承的奸細已經全都被除掉了,不知此人如何潛伏到了今天?」
處邪朱聞哂道:「他一直在我的王宮之中當一個小小的奴隸,沒人會把奴隸放在眼裡,所以才讓他苟活了這麼久。」
「不知究竟是何人?」
處邪朱聞支著額頭想了想:「我有點忘了,你知道,中原人的名字,我總是記不住,好像叫……蔡七?還是什麼來著。」
烏石蘭的心就像被一把滾燙的烙鐵重重一燙,疼得他眼前發黑,喉頭灼熱得像是吞下了一塊燒紅的木炭。
藏身在王都的夜不收只剩下三人,除了他和鹿孤,蔡七就是那第三個。
處邪朱聞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他明明就站在眼前,可烏石蘭覺得,他的聲音非常遙遠,像是從虛空中探出來的:「昨日蔡七死後,我命人砍下他的頭,在水裡煮乾淨了,留下一顆完整的頭骨,正好就當做你此番辛苦的獎賞吧。」
他抬了抬手指,侍從立刻用深紅色的錦布將頭顱一包,呈給烏石蘭。
烏石蘭保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勢,久久沒有接過。
處邪朱聞抬起眉毛,正想問他是不是不滿意,就見烏石蘭伸出手,將紅布包著的頭骨接了過來,緊緊抱在懷裡。
他應該很喜歡這個禮物吧,處邪朱聞想,否則他怎麼會抱得這麼緊,連指關節都用力到發白了。
「屬下……」烏石蘭深深彎下腰,沒人能看清他的表情:「多謝朱聞大人恩典。」
當天下午,王都某間酒館內,烏石蘭見到了鹿孤。
按照情理來說,夜不收彼此之間就算要傳遞消息,也不該在大庭廣眾之下相見,以免引起懷疑。
但在偽造的身份中,烏石蘭與鹿孤是同鄉,兩個人明明都在王都做官,卻對對方避而不見,反而顯得十分奇怪。
所以烏石蘭乾脆直接挑明,他與鹿孤就是同鄉好友,兩人時常在王都最繁華的酒樓里見面,看上去非常自然。
至少到現在,處邪朱聞都沒有懷疑過。
不過如果他真的派眼線坐到二人附近細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在焉彌這個人人好酒的國度,這兩人坐在王都生意最好的酒館裡,卻只點了兩壺茶。
焉彌不產茶,所有的茶葉都要從大承買入,這幾年兩國關係惡化,很久都買不到新茶。
現在能喝到的,只有幾年前的存貨,而且都是些茶葉沫子。
夜不收不喝酒,在創立之初,這就是幾大鐵律中的一條。
夜不收隨時都有暴露的風險,時刻保持神志清醒,是活命的底線。
烏石蘭咽下一口苦澀的茶水,啞聲道:「蔡七的事……」
「我聽說了。」鹿孤以一個極小的幅度搖了搖頭,示意他不必多講。
鹿孤時任焉彌的藩院官員,專門負責處理外藩事務,執思執骨進入王都後,都是他負責接待的。
提起蔡七,鹿孤的眸色瞬間暗了下去:「這幾日我時常往來宮中,替執思求見處邪朱聞,執思寫的那封告密信,就是我親手送進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