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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5:05:52 作者: 蘅楹
眾人一怔,褚琮最先反應過來:「冷宰輔此言有理!如果此刻就認定莫搖辰是兇手,那麼就算他沒有越獄潛逃,就算朕將他治罪,木昆王子真的能接受這個真相嗎?他真的接受他的三位同胞子民,是死於我大承赫赫功臣之手嗎?到了那個時候,誰又能保證他不會放棄與中原結盟,轉而倒向焉彌呢?」
岳秩不贊同:「就因為他是夜不收,犯法就可以不治罪嗎?」
韓永年當即回道:「岳大人還記得他是夜不收啊?那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冒死刺殺焉彌國王的人,剛回到故國沒幾天就被處死了!這個消息傳到焉彌,只怕處邪朱聞的嘴都能笑歪了!」
兩人誰也說服不了誰,眼看著就要吵得不可開交。
局面僵持之際,杜曇晝突然開口:「陛下!請聽臣一言!」
幾人的目光瞬間集中到他身上,眾目睽睽之下,杜曇晝做出了驚人之舉——他抬起手,緩緩摘下了自己的官帽。
官帽下一頭烏黑的長髮頃刻間披散下來,杜曇晝將官帽放到一邊,然後彎下腰,把頭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陛下,此事屬臣辦事不力,臣自請,辭去臨台侍郎一職。」
短暫的安靜後,川澤殿裡頓時跟炸了鍋一樣。
冷容驚訝地扭頭看他,韓永年恨不得衝上來捂住他的嘴,讓他把剛才那句話咽下去。
終延淡淡移開目光,不發一言,岳秩在一旁冷嘲熱諷道:「杜大人這個時候想起來臨陣脫逃了?」
褚琮從龍案後走下來,想要去扶杜曇晝起來。
頭磕在地上的杜曇晝忽然又有驚人發言:「臣因罪卸職期間,請陛下將三起命案,全權交由終雪松調查。」
第102章 是他,又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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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曇晝此言一出,連縱橫官場多年的終延,都露出了一絲詫異之色。
杜曇晝繼續道:「終主簿本就是新科狀元,又任職鴻臚寺官員,他心思敏銳,通曉刑律,在此番查案的過程中起到了極大的幫助,有許多關鍵證據都是由他親自調查得出的。臣懇請陛下,將三起命案全數交於終雪松負責,臣相信,他定會為陛下查明真相。」
韓永年不知道這是不是杜曇晝以退為進的藉口,他擔心終家人介入會對杜曇晝不利,於是對褚琮道:「陛下,終雪松剛擔任官職不過數日,他年紀又輕,只怕經驗不足,還請陛下另擇人選。」
岳秩當即反對:「終雪松雖然年輕,可臣聽說他是憑刑律一科才有幸高中狀元,想來極有天賦。而且這世上又不是只有他杜曇晝一人會斷案,陛下只需再派幾名擅長刑斷的大臣從旁協助,自然就能彌補終主簿經驗上的不足。」
褚琮看了看磕頭不起的杜曇晝,抬起頭,疑惑中帶著審視的眼神在殿內眾人面上一一掃過,最後停留在冷容臉上。
冷容依舊面如寒霜,卻朝年輕的皇帝點了點頭。
眾臣之中,也許只有他和杜曇晝能不帶私心,敢對褚琮直言說真話了。
褚琮有些苦澀又有些欣慰地嘆了口氣,緩步走到龍案後坐定,沉聲對下方眾人下旨:「杜曇晝辦案不力,著停職三月,罰俸半年。烏今命案由臨台其餘官員協助,終雪松全權負責調查。」
終雪松磕頭領旨:「臣遵旨。」
褚琮嚴肅道:「終雪松,朕給你十日,十日內如果不查明真兇,朕唯你是問。」
「遵命。」終雪松跪在杜曇晝斜後方,再一次把頭深深地磕了下去。
褚琮沉思片刻,又道:「同時,秘密對莫搖辰下發海捕文書,無論他是否是真兇,至少他越獄是真,就算另有隱情,也應服從調查。為了不走漏消息,海捕文書只發給京兆府和縉京各郊縣的縣衙,只許暗中搜捕,不准張貼出去。」
終延得償所願,岳秩也不再像個刺頭一樣咬住杜曇晝不放,幾位大臣紛紛拱手行禮:「臣等遵旨。」
杜琢等在宮門外的馬車旁,這麼久了,他見到大臣們一個又一個的進去,就是等不來自家大人。
他今天送杜曇晝來的路上,聽說了莫遲越獄之事,他不見得和莫遲有多熟絡,但他本能地相信莫遲不會是殺人兇手。
杜曇晝問他為何?
杜琢撓了撓頭,道:「也沒什麼具體的理由,只是小的認為,那三人若真是莫遲所殺,以他的性格,絕對不可能會在現場留下任何線索。他要是真想動手殺人,只怕我們連屍體都找不到,怎麼可能還會留下這麼多破綻?」
杜曇晝沉默良久,才長嘆一聲,低沉道:「連你都能想明白的事,莫遲為什麼會認為我想不到呢……」
杜琢好脾氣地忽略了那句「連你都能想明白」,他動了動自己的腦筋,過了一會兒,才對杜曇晝說:
「大人,小的以為恰恰相反,莫遲不是認為您想不到,他正好是因為相信您能查出真兇,所以才會放心地逃走了。」
車廂里安靜了須臾,窗簾忽然被撩開,杜曇晝隔著窗戶問杜琢:「那你覺得他為什麼要逃走?」
杜琢有些為難,他實在不太了解莫遲,認真想了想,他說:「可能是因為,他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做,而他擔心您會阻止他吧。」
杜曇晝如有所思,他慢慢放下窗簾,又坐了回去。
看見杜曇晝的身影出現在視野里,杜琢的回憶就此被他自己中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