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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5:05:52 作者: 蘅楹
終雪松失聲驚道:「莫大人!真的是您?!」
莫遲解下腰間刀鞘,將長刀收入鞘中,隨後扔到了地上。
利刃墜地,發出沉重的悶響,仿佛一塊千斤巨石砸在杜曇晝身上。
禁衛包圍著莫遲,沒有杜曇晝的命令,他們遲遲不敢上前。
杜曇晝漆黑的瞳孔一眼不眨地注視著莫遲,後者卻垂下眼帘,躲開了他的目光。
杜曇晝深深吸了口氣,說出了他與莫遲初遇時說的第一句話:「……拿下。」
深夜,臨台公堂。
杜曇晝坐在桌案後,終雪松立於他身側,侍衛分左右站成兩排。
而莫遲雙手被繩索捆在身前,端端正正地跪在堂下,他微微頷首,眼睛注視著斜下方的地面,沒有人能看清他的眼神。
杜曇晝似乎被人掐住了喉嚨,喉頭緊繃乾澀,連呼吸都變得極為沉重。
「堂下之人,報上名來。」
耳邊傳來一句沙啞的問話,杜曇晝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這句話是自己說的。
莫遲:「下官莫……莫搖辰,御賜翊衛郎將,時任臨台侍郎之護衛。」
杜曇晝恍惚的思緒頃刻間被拉了回來,他坐直身體,靠近桌案,表情逐漸變得嚴肅:「莫搖辰,本官問你,你為何會出現在驛館?」
「回大人,下官此去是專程去見木昆王子的隨從。」
「為何?」
莫遲沒有回答。
杜曇晝喘出一口熱氣,又問:「本官再問你,隨從解披是否為你所殺?」
「解披……?」莫遲低聲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
杜曇晝遲遲沒等到他出聲,肅然道:「莫郎將,回答本官的問題。」
莫遲沉默片刻,語焉不詳地說:「解披的屍體出現在房中,下官也出現在房中,姑且……就算是下官殺的吧。」
終雪松畢竟年輕,到底沉不住氣,聽到莫遲的話,不禁往前邁了一步,有些不敢置信地問:「莫大人,您承認解披是你殺的了嗎?」
莫遲閉緊嘴巴,沒有再回答的意思。
杜曇晝眉間出現了深深的溝壑,只要莫遲不想說,這世上就沒有一個人能夠讓他開口。
他嘆了口氣,想從命案的細節入手,嘗試旁敲側擊。
但身旁激動的終雪松沒有任何審問經驗,他只覺得手上的證據已經足夠充分,完全不能理解莫遲三緘其口的態度。
「莫大人,這幾日下官和杜大人業已查明當年在焉彌發生的一切!你的戰友,也就是同為夜不收的鹿孤,因為幾個烏今人的告發而被處邪朱聞下令處死,你為了讓同伴免受皮肉之痛,親手殺死了他。回到縉京後,你偶然見到了當年害死鹿孤的罪魁禍首,為了替他報仇,殺死了他們三人!」
終雪鬆一口氣把查到的所有線索全都說了出來,他的想法很簡單,只要讓莫遲明白,他和杜曇晝早就掌握了所有的真相,也許莫遲就不會再隱瞞了。
畢竟當年的事已被他二人知曉,莫遲還有什麼不坦白的理由嗎?
「不錯。」如終雪松所料,莫遲聽完後,很快就說:「鹿孤的確是被烏今人害死的。」
但他的坦白也就到此為止了,當接下來,終雪松問他「解披又在其中起了什麼作用?你為什麼要殺他?」的時候,他依舊沒有作答。
杜曇晝想了想,問:「鹿孤是否就是周回?」
莫遲點點頭:「是。」
「夜不收的籍冊上明明記載他於三年前去世,你也曾告訴本官,他是死於舒白珩之亂,可他為什麼會化名鹿孤,和你一同出現在焉彌?」
莫遲沒有言語,就在杜曇晝以為他不會回答了的時候,他突然短促地一搖頭:
「不知道,其實直到今天下官也沒有想明白,他為什麼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去當夜不收。他明明和焉彌無冤無仇,卻最終慘死他鄉。這件事,下官始終沒有想通。」
杜曇晝嗓音低啞:「是你殺了他麼?」
良久後,莫遲緊緊閉上雙目,口吻中難掩悲傷與愧疚:「……是,如果不是我,周回也許不會死,他才是那個最出色的夜不收,而我……」
杜曇晝像是不死心一般,再一次向他追問:「所以,你為了給周回報仇,才殺了那三個烏今人,是麼?」
莫遲眼睫輕顫,杜曇晝以為他終於要抬起臉與他對視,可莫遲到最後也沒有對上他的眼睛。
「……也許吧。」他輕聲回道。
杜曇晝心頭一痛,在椅子上坐了很久,才從枯澀的喉嚨里擠出一句話:「將莫搖辰押至臨台監獄。」
莫遲順從地站起身,被侍衛包圍著帶了出去。
莫遲的身影剛剛消失在視線外,杜曇晝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大步往外走去。
終雪鬆緊跟其後:「大人,您要去哪裡?」
「去驗解披的屍首。」杜曇晝頭都不回:「莫遲的話里有許多含糊其辭的地方,他的交代並不可信,這種時候,只有死人才不會說謊。」
解披沒有送往京兆府,而是和莫遲一起被送回了臨台,此刻就躺在殮房的停屍板上。
杜曇晝一進來就問:「如何?」
臨台的仵作看過候古和象胥官的驗屍記錄,馬上對杜曇晝說:「回大人,死亡方式與前兩名死者應屬一致,都是頸間一刀斃命,兇器都為長刀,不過這次有一點不一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