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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5:05:52 作者: 蘅楹
    臨台分明沒有種桃花,可莫遲身上卻帶著一縷桃花的香氣。

    當天夜裡,京兆府尹急急敲響了杜府的大門,告訴他候古於家中被殺。

    候古府里,就種了滿院的桃花。

    四月初六,那天凌晨,杜曇晝陡然從睡夢中驚醒,見到身側無人,正在疑惑之際,莫遲從房外進來。

    他說他睡不著,去院中轉了轉,可仲春時分,他的衣服卻已沾染了十足的涼意,摸到手裡都是冰涼的。

    如果不是在外面待得足夠久,身體向來溫熱的莫遲,怎會散盡了周身的熱意。

    那個時刻,大概就是丑時剛過,卻未到寅時。

    見杜曇晝遲遲不語,終雪松似乎料到了什麼——杜侍郎不是不答,他是不想回答,也不能回答。

    「這兩個時間段,杜大人都無法確定莫大人的行蹤,對嗎?」

    杜曇晝閉上了眼睛。

    仵作有點摸不清狀況,覷著終雪松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為何要詢問莫大人的行蹤?」

    終雪松沒有直接回答。

    「仵作,本官想問你。」終雪松轉頭看向仵作:「你覺得兇手是個什麼樣的人?」

    仵作微妙地察覺到了他和杜曇晝之間怪異的氛圍,又想到象胥官是鴻臚寺官員,再聯想起終家在鴻臚寺的勢力,有心不願惹禍上身。

    斟酌片刻,只挑了幾個重點來說:「杜大人曾說兇手殺人應是尋仇,卑職也十分認同,兩起命案若是同一人所為,那麼殺人者應與兩位死者認識,同時又跟他們有仇。此人刀法高超,且慣於殺人,多使用長刀,同時左右手皆利。」

    終雪松的視線從他臉上移開,平移到杜曇晝的背影上:「杜大人,下官所想與仵作相同,真兇應具備以下三點:其一,武功高強,且多次殺人。其二,左右手皆利,且兩手使刀同樣老練,沒有強弱之分。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和候古以及象胥官都有仇。」

    他頓了頓,帶著惋惜與咄咄逼人並存的複雜情緒,對杜曇晝幾乎是下結論般道:「附和這三個條件的人,就算您找遍整座縉京城,也找不出除了莫大人以外的任何一位了。」

    聽到終雪松懷疑莫遲是兇手,仵作不禁暗暗吸了口冷氣。

    他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幾步,打心底里希望面前兩位大人能夠對他視而不見,再也不要讓他開口說話。

    杜曇晝的背影看似巋然不動,但只要細心觀察就能發現,他向來筆挺的肩背,微微露出少許佝僂,像是挺拔的青松裂出了一絲細縫。

    終雪松繼續道:「下官還曾在莫大人腰間見過一根煙管,如此說來,象胥官屍體旁的菸絲也極有可能是他不慎留下的。至於候古袖間的黃粉究竟是何物,下官至今沒有想明白,也許只能問本人才能知曉了。」

    「本人?」緘默多時的杜曇晝終於表現出隱約的鬆動,他略側過臉,低聲道:「終大人已經認定莫遲是殺人兇手了麼?」

    終雪松面露憂色,說話的口吻也不由得有些急躁:「大人!您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現在我們探查到的線索還不足夠嗎?!」

    他餘光不小心掃到仵作,立刻噤聲,隨後朝對方做了個退下的手勢。

    仵作大喜,忙不迭地告退了。

    「大人!」仵作走後,終雪松關上殮房的門,走到杜曇晝身後,壓著聲音著急道:「在下官看來,莫大人的殺人動機已經非常充分了!周回被候古和象胥官告發後,莫大人為了繼續執行潛伏任務,不得不對昔日戰友痛下殺手!這麼大的仇,如果換做是您,您能不報?」

    終雪松激動地往前走了幾步,整個人都快杵到杜曇晝背上了:「後來他回到縉京,偶然遇到了當年害死隊友的仇人,為了報故人之仇,將二人親手殺死。這其中到底有哪裡不符合人之情理?還是有什麼地方,與我們獲得的證據相悖嗎?」

    面對終雪松的咄咄逼問,杜曇晝忽然想起不久前在杏林宴上發生的事。

    杏林宴就是在四月初三舉辦的,那天卜黎見到了莫遲,說他運勢不順,還給了他一張符紙。

    那張符被莫遲接過,塞進了懷裡……等等!黃色的符紙!

    杜曇晝倏地睜大雙眼,整顆心都向下沉沉墜去,腦中思緒凌亂如麻,卻有一個細節清晰地在腦海里重現。

    那張符紙是黃色的,而卜黎曾經對他說過,這種符紙都是由薑黃粉染成。

    所以,那些黃色粉末才會散發出姜味……

    一旁的終雪松與他不約而地想到了黃粉:「只是候古袖子上的粉末,下官始終沒有想通。」

    片刻後,杜曇晝深吸了口氣,然後從五臟六腑深處發出了一聲顫抖的嘆息。

    「……是符紙。」他雙眼緊閉,鴉羽般的長睫在不受控制地抖動:「四月初三,杏林宴上,卜黎給了莫遲一張符紙。」

    終雪松腦海中的最後一點困惑終於被破除:「是了!符紙就是用薑黃粉染的!怪不得!所以說——候古袖子上的粉末也是莫大人不小心留下的!」

    但很快,不知想到什麼,終雪松表情陡然大變:「大人,您還記得卜國師說過的話嗎?那時和執骨兄弟同在焉彌的烏今人,還有一個叫解披的!而這個解披正是護送木昆王子來縉京的隨從!」

    杜曇晝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又驚又疑道:「你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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