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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5:05:52 作者: 蘅楹
    杜曇晝一直暗中留意著他的一舉一動,見象胥官不為所動,原本正打算改換訊問方法,忽然間注意到象胥官的腰帶上掛著一個荷包。

    那荷包一看就是尋常人家的女子繡出來的,針腳算不上細密,繡工也稱不上精良,只是那幅鴛鴦繡面尚能稱之為活靈活現。

    杜曇晝心生一計,當象胥官一腳已經邁過門檻時,他站在他身後,衝著他的背影略帶感傷地說:「還有你家中的妻子兒女,也記得要安排好,這兩日最好讓你夫人帶著孩子躲到娘家去,萬一……也不至於牽連了你的家人。」

    杜曇晝此舉完全是在賭,他也不確定象胥官的荷包是不是妻子所贈,說不定此人根本沒有成親,這荷包也不過是萍水相逢的女子隨手所送。

    但杜曇晝總覺得,能把繡工如此普通的荷包隨身攜帶,不管對方身份如何,對象胥官而言,必定是十分重要的人。

    一切果然如杜曇晝所料,當聽到「不要牽連家人」此言,象胥官的腳步立馬停住了。

    他保持著一條腿邁過門檻的姿勢,原地站了一會兒,隨即收回腳,轉身面對杜曇晝,拱起了手:「請恕下官愚鈍,大人所言,下官著實無法領會其意,還請大人明示。」

    象胥官上了勾,杜曇晝卻不願意釣這條魚了,他故意板起臉,語帶不滿道:「此事涉及京中大案,不是你一個小小的象胥官能夠過問的,你只需記得本官的叮囑,近日謹慎行事便可,不准多言。」

    象胥官低下頭,眼珠子左右一轉,換了個順從的語氣,卑躬屈膝道:「大人所言甚是,不過下官倒是想來些許兩年前的往事,不知大人可否給下官一個機會,讓下官為大人稟報?」

    杜曇晝眉峰一挑:「說來。」

    「回大人的話,兩年多以前,下官還未在鴻臚寺任職,彼時只是小小一介舌人,不時承接一些為京中胡商翻譯的小活,賺些微薄的收入。那時,那個叫做候古的商人找到下官,稱其要前往焉彌收購玉石,因其不善焉彌語,便雇在下作為舌人隨行。」

    杜曇晝立刻追問:「那時你們去了焉彌何地?買了怎樣的玉石?價格分別多少?如何運回縉京?」

    「這……」象胥官變得吞吞吐吐起來:「不瞞大人說,事情已經過去兩年多,這些細節下官都不太記得了。」

    「不記得了?」杜曇晝猛地轉身,面對他站定,沉聲問:「本官再問你,那時舒白珩叛逃焉彌尚不到一年,我大承與焉彌連番交戰。候古與你前往焉彌之時,正值戰況最激烈之際,焉彌守關官員為何會允許你二人進入其境內?」

    這個問題象胥官倒是答得非常迅速:「大人有所不知,當時下官和候古是轉道從烏今進入焉彌的,我們二人又都是烏今人,焉彌官員自然不加警惕。倘若下官與他是從毓州前往,只怕連關口都見不到,就會被焉彌人射死在關牆下了。」

    杜曇晝聽完,沉吟不語。

    見他始終不出聲,象胥官這次終於沒有忍住,小心翼翼問道:「下官所知已經言無不盡,絕沒有半分欺瞞,只是不知……不知大人方才對下官的叮囑,到底有何深意?下官當年的焉彌一行,也是獲得了正式過所的,想來應當沒有什麼不妥之處——」

    「候古死了。」

    「什麼?」

    杜曇晝緊盯他的雙眼,慢騰騰地說:「候古死了,昨夜死在自己房中,兇手一刀斃命,下手兇狠,卻沒有帶走任何財物,可見是為尋仇而來。」

    象胥官愣住:「尋仇?」

    杜曇晝乘勝追擊,語氣嚴肅,說的內容卻又半真半假:「正是!本官查遍了候古身邊的人,都沒能查出他有任何仇家,唯一可能引禍上身的行為,就是你們當年的焉彌之行!」

    「這……」象胥官沒有被杜曇晝的話嚇到,他始終對這位臨台侍郎充滿警惕與提防:「大人恐怕言重了吧?那次下官與候古前往焉彌,一路十分順利,從未與任何人起過爭執,怎會惹上仇家呢?何況那次行商已是兩年前的往事,即便候古得罪了誰,對方也不至於在兩年多以後才來尋仇吧?」

    杜曇晝眉峰一橫:「你是在質疑本官的判斷?」

    「下官不敢!大人所言自有道理,只是——」

    就在這時,方才一直守在門外的莫遲,忽然從廊柱邊現出了身形。

    象胥官甫一看清他的臉,表情登時大變,雙眼霎時瞪大,不敢置信的目光死死釘在莫遲身上,震驚與懼怕兩種最為極端的情緒在他面孔上交替出現。

    面對對方驚愕萬分的眼神,莫遲卻顯得無動於衷,他漠然地掃了象胥官一眼,與他擦肩而過,走向了杜曇晝。

    象胥官如此劇烈的表情變化,杜曇晝不可能看不見,他掃視般的目光在象胥官和莫遲兩人身上來回審視,試圖從他二人的神情中看出端倪。

    象胥官呆站了須臾,猛地向杜曇晝一鞠躬:「下官還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擾大人查案了!先失陪了!」

    不等杜曇晝發話,他就像丟了三魂七魄一般,急匆匆地離去了。

    杜曇晝盯著他離去的方向看了一會兒,才緩緩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望向莫遲:「你真的沒見過他和候古?」

    莫遲搖了搖頭:「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可我確實沒見過那兩人,不過從這象胥官的態度來看,他倒是曾經見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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