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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5:05:52 作者: 蘅楹
莫遲眉頭一壓:「我再問你一遍,你是他兒子嗎?!」
「我是你老子!」
年輕人抓起地上的一把土,兜頭往莫遲面上一撒,然後抱著包袱皮,拔腿就往反方向跑。
想要比過莫遲的反應速度是不可能的,但年輕人的身手也算相當矯健了,他在起身時腳步不穩、差點摔了個踉蹌的情況下,還是以快過莫遲五六步的速度,往前方跑出了十幾步。
莫遲一手抬起遮擋他拋來的泥土,另一手順勢抄起地上的一塊碎石,看都不看就扔了出去,直接命中年輕人的腳後跟。
帶著莫遲之力的一擊可不是小事,年輕人當場痛呼一聲「哎喲」,應聲倒地。
但他意志非常頑強,摔倒在地後立馬忍著疼就地一滾,連鞋都甩掉了也顧不上,繼續爬起來一瘸一拐地往前跑。
杜曇晝實在看不下去了,在他身後沖他大喊:「別跑了!我是臨台侍郎杜曇晝!我不是來抓你的,有一樁命案牽扯到了阿伏干!我是來查案的!」
年輕人騰地站住腳步,須臾後顫顫巍巍地轉過頭來:「你……沒有在騙我吧?你真的是當官的?真的不是來跟我要錢的?!」
杜曇晝解下腰牌,朝他遠遠一晃:「你自己過來看。」
年輕人死死抱著包袱皮,懷疑的目光在二人身上來回逡巡。
杜曇晝沉聲說:「別抱著你那堆點心了,我對它們和你的錢都沒興趣,我只想知道,你和阿伏干究竟是什麼關係?據我所知他已經死去多年,你為什麼會來給他掃墓?」
年輕人想了一會兒,還是沒敢動,反問杜曇晝:「你說出了命案?誰死了?!」
「一個叫候古的烏今人,你聽說過他的名字麼?」
年輕人雙眼瞪大:「你說誰?候古?他死了?真的?!」
杜曇晝點了點頭,又怕他看不清,朗聲道:「真的,昨夜死在他自己府中,你認識他?知道誰可能是兇手嗎?」
「哈哈!」年輕人也不跑了,也不害怕了,接連發出幾聲開心的大笑。
他也不怕站在阿伏干墓邊的莫遲了,三兩步跑到墳堆前,拍著手給阿伏幹道喜:「你聽到了嗎?候古死了!九泉之下,你也能閉上一隻眼睛了!」
為什麼是一隻?杜曇晝心裡納悶。
年輕人臉色喜色未消,也不管自己的樣子在別人眼裡看上去有多奇怪,轉頭就問杜曇晝:「他怎麼死的?」
「一劍割喉。」
年輕人不忿地「嘖」了一聲:「真是便宜他了!」
莫遲此時又詭異地沉默下來,帶著滿頭的沙土站在一旁,仿佛剛才的衝動只是他故意為之的假象。
杜曇晝擔心地看他一眼,抬手拍了拍他頭頂的灰,莫遲搖頭示意他無事,杜曇晝這才把注意力集中到年輕人身上。
「你為什麼這麼恨候古?你是阿伏乾的兒子?阿伏干之死與候古有關?」
年輕人方才齜牙咧嘴的兇相被他全部收了起來,近距離看去,他長得還算眉清目秀,眼神十分平和,不像是個性格乖張的人。
他對杜曇晝說:「給我看看你的腰牌,倘若你是真的官老爺,我就告訴你。」
杜曇晝把腰牌放在手裡拿給他看,年輕人裝模作樣地瞧了半天。
杜曇晝不留情面地戳穿:「就算腰牌是假的,你也看不出來吧。」
年輕人被他說中,倒也不惱,只是撇了撇嘴,嘀咕道:「不要說穿嘛。」
杜曇晝收起腰牌,又從魚符袋裡取出銀魚符:「腰牌沒見過,銀子總認識吧。」
年輕人看到他手裡發著銀光的魚符,終於信了他說的話。
「好吧,倘若你是查案的,告訴你也無妨,只是候古那樣的人死了也是罪有應得,我實在是不想……哎呀告訴你就告訴你!也沒什麼不能說的!」
年輕人見剛才燒的幾個金元寶已經燒完了,就從包袱里重新拿出一大把,放在地上點燃:「我不是這個阿伏乾的兒子,在他活著的時候我甚至沒見過他幾面,他是我的恩人,準確來說,是我恩人的爹!」
年輕人告訴杜曇晝,他名叫景三,是個土生土長的縉京本地人。
而阿伏干那個未被記錄在冊的兒子,叫做鹿孤。
景三很小就失去雙親,成為孤兒後在街上流浪,很快就被縉京城裡的一個小偷頭子盯上了。
此人專門誘騙那些年紀小的流浪兒,將他們拐進自己家中,美其名曰給他們一口飯吃,實則是讓這些小孩子替他出去偷盜。
偷來的財物大部分都落入此人手中,只有極少的部分才會拿來給孩子們對付幾口飯吃。
偷人錢財時常會被失主發現,一旦被發現,輕則挨打,重則會被抓進官府受刑坐牢。
這樣的日子當然有小孩子不願意過,可只要這些流浪兒動了逃跑的念頭,就會遭來一頓毒打。
再加上他們本來就無處可去,跟著此人至少還有地方住、有飯吃,所以一來二去,他身邊還是聚集了不少被迫當扒手的小孩。
——景三當年就是其中的一個。
縉京城裡人人都知,西龍璧坊的胡商財大氣粗,最是富有。
多年前的某一天,九歲的景三遊蕩在西龍璧坊,不久後,一個身穿華服的烏今人吸引了他的目光。
這個人年紀很輕,約莫只有十幾歲,穿著打扮卻華貴非常,頭戴金冠,身著緞布,腳踩一雙緞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