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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5:05:52 作者: 蘅楹
    杜曇晝疑惑道:「也就是說,給阿伏干刻墓碑的人,在刻字後不久,又把立碑人的名字劃掉了?為什麼要這樣做?」

    莫遲緩緩搖頭:「也許是這個人不想讓別人知曉自己的身份吧。」

    杜曇晝抱起手臂:「看來之前那女子說得一點不假,阿伏乾死後即便不算家破人亡,至少也是門庭敗落了,家產都被外人瓜分完了不說,連給他買墓地的錢都沒有剩下,甚至連願意花錢給他立碑的人,都不能留下自己的姓名。」

    莫遲回憶道:「我記得鴻臚寺的戶冊里,並沒有記載阿伏干有子女,不知他是否還有後人在世。」

    「我想應該是沒有了。」杜曇晝並不樂觀:「你看這墳邊已經長滿了雜草,墓碑也已風化腐朽,輕輕一碰都會掉木屑,若他尚有後人在世,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他的墳冢變成這副模樣吧。」

    莫遲直起腰:「看來阿伏乾的線索就這樣斷了。」

    「無妨。」杜曇晝語氣平靜,不見氣餒:「查案本就是如此,要是這條線行不通,我們就回城,繼續從候古身邊的人查起。」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漏澤園,剛走到園外拴馬的地方,就見一輛驢車緩緩從官道上駛過來。

    驢車後拉的是滿滿一車空竹筐,想來是附近的農戶將自家的菜運到城裡售賣,如今菜賣完了,便從城中返回。

    滿滿當當的竹筐中,一個瘦削的年輕人抱著腿坐在車板上,他擠在狹窄的空隙間,表情依然很自在,一點不見難受的樣子。

    快到漏澤園外,年輕人從車上跳下來,險些帶翻了車上的竹筐,還好他眼疾手快,連忙推了回去。

    「多謝老丈!」他給了趕車的菜農一點碎銀子,行了一禮,然後將隨身的一個小包裹背在肩頭,轉身往漏澤園走來。

    從包袱皮的縫隙里,莫遲見到了裡面裝的東西,其中大部分都是紙元寶,隱約還露出幾塊糕點的形狀,看上去都是貢品——年輕人應當是來漏澤園祭拜的。

    起初莫遲沒有把他放在心上,還是和杜曇晝一起朝拴馬的地方走,但心中陡然升起的一個念頭,讓他驀地停下了腳步。

    「剛才那個人買的貢品,好像……都是烏今人做的糕點!他要祭拜是烏今人!」

    杜曇晝迅速反應過來:「可他分明是典型的中原人長相,為何會——?」

    「你不覺得奇怪麼?阿伏乾的墓碑上,為什麼要用烏今語和中原官話兩種文字刻他的名字?這是不是說明,為他立碑很有可能是大承人?!」

    莫遲轉頭就跟著那個年輕人回了漏澤園,杜曇晝緊隨其後。

    年輕人看上去就是個普通大承男子,對外界沒有半分多餘的警惕心,聽到身後響起的腳步聲也沒有多想,還以為莫遲和杜曇晝兩人也是來祭拜的。

    他連頭都沒有多回一下,徑直走到了一座墳包面前,熟門熟路的樣子,看上去像是曾經來過無數次。

    而一切就如莫遲所料,年輕人所停留的這座墳冢,正好就是阿伏乾的墳塋。

    二人見狀,立刻站定在不遠處的一座墳包前,假裝是來祭奠,實則是在暗中留意年輕人的一舉一動。

    年輕人將包袱放在地上,一點點把裡面的貢品拿出來,擺在阿伏乾的墓碑前,嘴裡還不斷念念有詞:「我好久沒來看你了,主要是最近坊里太忙,我忙著賺錢,實在沒空。」

    他將墳包旁邊的雜草一把一把拔下來,扔到一邊:「我之前給你的錢你都用完了吧?我今天再給你燒點,還有你們烏今的吃的,我也給你帶了一些過來,這麼多年了,也不知道你愛不愛吃,要是不喜歡,你可以分給你地下的那群鄰居。」

    說到這裡,年輕人忽然壓低聲音:「不過這回別給他們太多,我快攢夠錢了,用不了太久,就能給你遷墳了。」

    他說話的口吻非常奇怪,不像是晚輩對長輩,甚至不像是對待家中任何一位過世的親人,倒像是在和一個不算特別熟的同輩在說話。

    杜曇晝回想起戶冊上所寫的內容,阿伏干要是活到今年,怎麼也有四五十歲了,而年輕人看上去還不滿二十,難道……他是阿伏干不為人知的私生子?

    可他又說「你們烏今」?

    杜曇晝百思不得其解之際,年輕人已經拔完了附近的雜草,正在用火摺子點帶去的紙元寶。

    杜曇晝輕聲對莫遲說:「你先別過去,讓我上去問問——」

    話音未落,向來冷靜的莫遲這次卻比他先行動了,他繞過杜曇晝,直接走到年輕人身側。

    年輕人這回終於覺得不妥了,他把包袱皮往懷裡緊緊一抱,戒備地盯著莫遲,滿臉警惕地喝道:「你是誰?!別過來!我告訴你,我可沒錢!你要搶錢可別搶我的!」

    莫遲雖然長得清秀,可骨子裡那份兇悍狠厲卻不是假的,面無表情走過來的時候,任誰見了都會不由得心頭髮顫。

    莫遲沒有跟年輕人廢話,開門見山就問:「你認識阿伏干?」

    「啊?誰?」年輕人還是看了眼墓碑,才敢確定祭拜的人確實叫這個名字:「啊、對啊!是、是又怎麼樣?!你想幹嗎??」

    莫遲眼睛一眯:「你和他什麼關係?你是他兒子?」

    「關你什麼事!」年輕人看上去性格和順,卻在對方問及阿伏干時表現得很兇橫,顯露出十足的保護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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