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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5:05:52 作者: 蘅楹
他聲量不大,卻足夠讓偌大宮殿裡的每個人都聽到他的命令了。
殿外的侍衛立刻湧進來,按住了辛良遙。
宰相大駭,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央求道:「大人!辛良遙為我焉彌輸送了多年鹽鐵!今日之過只是無心之失,請大人給他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多謝朱聞大人的恩典。」辛良遙保持在跪伏在地的姿勢,朗聲平靜道:「臣自知罪當萬死,不敢分辯,大人對辛良一族的恩情,臣只能來世再報了。」
處邪朱聞收回目光,重新把注意力放到手中的捲軸上。
宰相驚懼交加,滿腹為辛良遙求情的話,卻不敢再說。
辛良遙掙脫身後的侍衛,再次向處邪朱聞重重叩首,額頭砸在墨玉磚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多謝大人留臣全屍,臣與大人就此拜別了!」
說完,他站起身,無需侍衛的押送,轉頭向殿外大步走去。
宰相痛心不已,卻一點都不敢表現出來,低垂著頭,從地上顫顫巍巍地站起來,生怕被處邪朱聞從自己臉上看出真實的情緒。
辛良遙下去以後,侍衛官還垂手站在原地沒走。
處邪朱聞冷冷問:「還有何事?」
「大人,扶引還跪在旁邊聽候發落呢。」
扶引是往返於馥州和焉彌兩地、負責聯絡辛良遙的官員,辛良遙身份暴露逃出大承後,他自知難逃追責,不等處邪朱聞宣他,老早就跪在大殿角落,等候攝政王的處置。
處邪朱聞漫不經心瞥他一眼,冷淡道:「殺了。」
侍衛左右一架,將他往外拖去,扶引掙扎著高聲疾呼:「大人!大人饒命!臣家中有老有小!要是沒了臣,只剩下孤兒寡母可怎麼活啊!大人饒命!」
處邪朱聞眉心一皺,宰相當即厲聲道:「還不把他嘴堵起來!別擾了大人清淨!」
侍衛抓起扶引衣擺,攥成團就要往他嘴裡塞。
扶引眼珠子一轉,突然撕心裂肺地喊道:「大人!臣此去接應辛良遙,在馥州見到烏石蘭了!」
處邪朱聞倏然抬眼,滲著冷冽殺意的目光緊緊鎖定住扶引的眼睛。
宰相立馬道:「讓他說!」
侍衛鬆開他的胳膊,扶引連跪帶爬跪行到處邪朱聞近前,磕頭道:「想必大人已經知曉,辛良遙此番暴露都是烏石蘭從中作梗的緣故!臣此去接辛良遙回朝,在川縣礦山就見到了他!」
處邪朱聞不發一言,極具壓迫性的視線一刻也沒有從扶引身上移開。
無需言語,扶引都能察覺到他如刀鋒般的眼神。
「大人!」扶引急促地喘著氣,慌亂道:「烏石蘭身邊一直跟著那個叫杜曇晝的大承官員!那時他好像被辛良遙所傷,臣以為他必死無疑,所以、所以才沒有對他下手!臣沒能替大人分憂,還請大人恕罪!」
處邪朱聞終於出聲了,他幾不可聞地嗤了一聲,冰冷的嗓音在扶引緊繃的神經上來回拉鋸:「就憑你和辛良遙,還想殺他?」
「是、是。」扶引聽不懂他的言外之意,只能順著他的話應承道:「是臣愚鈍了!臣自不量力!哪敢與大人的侍衛長相提並論!」
處邪朱聞沒有說話,大殿陷入令人窒息的靜寂,扶引緊張得不敢呼吸,連宰相的心都在胸腔里急速跳動。
片刻後,這位喜怒不定的攝政王突然問:「烏石蘭看起來如何?」
看起來如何?扶引的腦子飛速轉動,字斟句酌地說:「他……他身量瘦削,穿著大承人的衣服不太合身,看起來有些松垮。他被辛良遙傷了幾處,渾身是血,但眼神仍舊十分凌厲,讓人……不敢直視。」
處邪朱聞沒什麼表情,只平淡道:「感謝他吧,他讓你留了一條性命。」
宰輔一怔,扶引不敢置信地抬起頭。
處邪朱聞對扶引失去了興趣,他低頭看著捲軸,漫不經心地下令:「砍了他的右手,讓他留在王都做事吧。」
扶引從必死的絕境中撿回了一條命,把頭在地上磕得砰砰作響:「多謝大人!多謝大人!大人的寬恕之恩,臣日後必定以死相——」
處邪朱聞不耐地閉了閉眼,宰相一揮手:「閉嘴!拖下去!」
扶引被拖走後,處邪朱聞把看過好幾遍的捲軸又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上面寫的是焉彌一年所需的鹽鐵數量。
焉彌鐵礦和鹽井極度匱乏,辛良遙這條線一斷,國內當即會陷入缺鹽缺鐵的困境。
宰相在旁邊弓著背候了一會兒,見處邪朱聞還在看同樣的內容,想了想,對他說道:「大人,大承的鹽鐵是送不過來了,可我們周圍不只有大承一個國家,烏今國的使者早就到王都了,您看……」
烏今是位於大承和焉彌之間的一個小國,國家不大,但每年也能出產大量的鐵礦和鹽。
見處邪朱聞神色未變,宰相壯膽繼續說:「若是能與烏今國結盟,想來缺乏鹽鐵的困局就能迎刃而解了。」
處邪朱聞凝神沉思須臾,把捲軸往桌案上一扔:「將烏今人召來。」
「是!」
刺目的耀陽下,侍衛官走出大殿,宣布攝政王的召見。
在焉彌王都等候數日的烏今使臣,終於接到了來自宮中的旨意,急匆匆鑽進馬車,向處邪朱聞的宮殿趕來。
當天中午,扶引被砍下了右手,而辛良遙於王都最熱鬧的街市上,被行刑官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