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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5:05:52 作者: 蘅楹
    杜曇晝嘆惜道:「你原本會平平安安地過完富貴榮華的一生,假如……你沒有遇見辛良遙的話。」

    喬沅站在原地,沒有回頭,良久後,才宛如嘆息般輕聲回道:「大人說的,民女都明白……民女怎會不知曉呢……」

    她往前邁了一步,腳下忽然一個踉蹌,身形一晃,膝蓋一軟,直接往地上跌去。

    杜曇晝立刻伸手去扶,喬沅沒有跪到地上,額頭卻「咚」的一聲,重重磕在了桌角。

    那聲音聽得柔真魂飛魄散,立馬跪在地上把喬沅扶起來。

    喬沅的額角當即就紅腫了一大片,皮膚上還滲出了一層血絲。

    她手捂著額頭,在杜曇晝的攙扶下,搖搖晃晃地坐到了椅子上。

    杜曇晝說一聲「得罪了」,將衣袖墊在喬沅額上,隔著衣服用手指在她撞傷的地方按了一圈:「只是有些腫,回去擦點藥,幾天就能好了。」

    「民女無事……」喬沅虛弱地說:「民女只是有點暈,歇一會兒就好了。」

    喬沅臉色蒼白,臉頰瘦得都凹陷了,眼底布滿血絲,眼眶都是通紅的。

    再加上額頭腫起的滲著血的包,整個人看上去憔悴又可憐。

    杜曇晝嘆了口氣,掃了柔真一眼,用下巴點了點她送來的藥箱。

    柔真心領神會,馬上站起來,從藥箱裡翻找出能治跌打損傷的藥膏,想要為喬沅塗藥。

    喬沅搖頭拒絕:「這是民女為兩位大人送來的藥,哪有用在自己身上的道理。」

    不管杜曇晝怎麼說,柔真怎麼勸,她就是不肯讓侍女為自己上藥。

    一直坐在旁邊沒有出聲的莫遲,突然開口了,他面無表情,冷淡道:「焉彌習俗,婚禮的最後一步,是由丈夫在妻子眉間下硃砂,硃砂一點,就算禮成了。」

    喬沅愣愣地回頭看他。

    「所以,至少在辛良遙心裡,你已經是他的妻子了。」

    辛良遙臨走前,用自己的血點在了喬沅眉間,這是他為喬沅做的最後一件事。

    喬沅嘴唇顫抖,眼淚不禁奪眶而出。

    柔真終於尋到空隙,將傷藥摸到了她的額角。

    莫遲似乎很不想把這件事告訴喬沅,到現在眉頭都是緊緊蹙著。

    喬沅用手帕拭去眼淚,撐著桌子緩緩站起來,向莫遲深深行了一禮:「多謝莫大人告知,民女心中再無疑惑了。」

    說完,她不再看屋裡的任何人,目不斜視,朝外走去。

    柔真向杜曇晝倉促地一福身,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杜曇晝見她走遠,才回頭問莫遲:「你不想告訴她?」

    莫遲依舊皺著眉頭:「我不想讓任何一個大承女子和焉彌人扯上關係,何況那個人——罷了!」

    杜曇晝腦中靈光忽地一閃,好整以暇地走到莫遲旁邊,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問:「如果我是焉彌人呢?」

    莫遲的眼刀當即射來。

    杜曇晝輕輕一笑:「萬一,我是說萬一有一天,你忽然發現我也是焉彌人,你會怎麼做?會立刻拔刀出來殺了我麼?」

    莫遲壓下眉頭,很不滿地瞪了他一會兒,嚴肅道:「不可能。」

    「什麼不可能?」

    「焉彌男人我見得多了,沒一個比你好看的,所以你不可能是焉彌人。」

    杜曇晝啞然失笑。

    「不要笑了。」莫遲解下外袍,隨手扔到一邊:「我只是實話實說,你沒什麼好得意的。」

    杜曇晝坐到他身邊,扭頭盯著他的臉問:「你說實話,是不是第一次在金沽閣見到我,你就喜歡我了?」

    「……不是。」莫遲悶悶回道。

    「哪裡不是?」杜曇晝偏偏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莫遲不耐煩了:「哪裡都不是!你的池醉薇該回來了吧?還不趕快去見她?」

    「我和池醉薇只是單純的金錢關係,你不要亂吃飛醋。」

    「誰吃醋了?是我聽到時方硯的腳步聲了!」

    杜曇晝抬頭一看,隔著窗戶,正好看見時方硯從府門方向走來。

    見到杜曇晝隔著窗紗看過來,時方硯大聲道:「杜大人,您要接的人我給您接出來了,在外面等您呢!」

    州府門口,池醉薇穿著侍女的衣服,往府衙里探頭探腦。

    「看什麼呢?」杜曇晝手背在身後,邁過門檻出來。

    池醉薇激動地迎上去:「公子,呃不、應該叫您大人了吧?奴婢都聽喬家人說了,說您是京城裡來的大官。」

    杜曇晝不以為意地搖搖頭:「隨便你怎麼叫,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你隨我來。」

    他帶著池醉薇往前走了幾步,繞到一條幽靜的小巷裡,從懷中摸出一張紙,展開給她看。

    看清紙上的字,池醉薇驚訝地抬頭問他:「這是——這是奴家賣進梧桐館的身契?!」

    杜曇晝掏出一枚火摺子,將賣身契的一角點燃。

    和煦的春風裡,薄薄的紙張很快著起火來,不一會兒就燒成飛灰了。

    池醉薇詫異地睜大眼睛:「大人?您這是——?!」

    「你在喬府找到的信很有用,幫我查出了一個非常重要的犯人,作為答謝,我替你贖身了。」

    池醉薇半張著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奴家、奴家只是做了分內的事……怎能勞動大人如此破費?!奴家這、這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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