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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5:05:52 作者: 蘅楹
接著那根還沒完全熄滅的火把的亮光,杜曇晝拿到眼前一看,莫遲珍而重之的這根煙管上,刻了一個「周」字。
那個字刻得很齊整,但杜曇晝看得出,刻字的人並不擅長纂刻,一筆一划都直來直去,而且邊緣粗糙,不像是用專門的工具刻的,反而像是隨手拿了把小刀就這麼刻上去了。
從運筆的角度和力度來看,這個字都是男子所刻。
「周……?」
杜曇晝想,這是一個大承男人送給莫遲的煙管。
莫遲一定非常珍惜,否則不會連去匪寨都要帶上,而且丟失以後,才會那麼慌張地急著要找回來。
杜曇晝將管身攥在掌間,閉了閉眼,確定自己表情無異後,才轉過身,朝莫遲走了回去。
莫遲就站在原地等他,杜曇晝遠遠就向他伸出手:「給你找回來了。」
莫遲大步迎上來,將煙管接了過去,拍了拍上面的灰,插進腰間,又緊了緊腰帶。
杜曇晝眸色一暗,沒有追問:「走吧。」
他沒有再提用火鐮打火的事,大步朝洞外的方向走去。
莫遲沉默地跟在他身後,兩人一前一後,摸黑在甬道內前行。
辛良遙和喬沅與他們二人,幾乎是以同樣的速度行走在副道內。
在喬沅的攙扶下走了一會兒,辛良遙漸漸恢復了一些體力,步伐明顯有了加快,小腿受傷的喬沅都有點跟不上了。
她知道辛良遙是急著帶自己出去,便忍著疼一言不發,努力跟隨著他的腳步。
辛良遙很快察覺到她的狀況,不顧自己身上還有傷,攔腰把她一抱,一刻也不停地往前急走。
喬沅望著他的側臉,喃喃道:「我從小就聽說,焉彌人兇狠殘暴、殘虐不仁,可你最是溫柔可親,是這個世上對我最好的人,你怎麼會……怎麼會是焉彌人……?」
辛良遙動作一滯,不敢低頭看喬沅的眼睛,只說:「出去了我再跟你解釋!」
喬沅不知道,方才辛良遙點燃火藥的位置經過了精密計算,那個地方一旦爆炸,礦洞的結構就遭到破壞。
用不了多久,甬道里就會迎來二次坍塌。
原本的計劃中,火藥應該在主甬道里炸開,而二次塌陷的地點也只會出現在主道。
副道仍舊是安全的,足夠辛良遙平安脫出。
但在莫遲的阻攔下,黑火最終是在連接主副兩道中間的岔路中炸開。
這樣帶來的二次坍塌會發生在何處,辛良遙自己也不能確定。
他甚至沒有回頭去確認,杜曇晝究竟死了沒有。
喬沅的出現完全在他的預料之外,他可以受傷,甚至為了完成任務而死在這裡,但他無論如何都捨不得傷及喬沅分毫。
疾行在漆黑的通路里,辛良遙想起了當時砸開金碗後見到的紙條。
紙條上的內容是處邪朱聞給他下達的命令,這麼多年來,他都是通過收購焉彌金碗的方式,來獲取攝政王的旨意。
這次的紙條里,命令十分簡短,處邪朱聞讓辛良遙在馥州除掉杜曇晝。
辛良遙人在馥州,對縉京發生的某些事了解得不夠及時。
在他剛認識杜曇晝和莫遲的時候,他並沒有對杜曇晝有任何敵意,他也不知道莫遲就是烏石蘭。
那時他只想著,怎麼騙過杜曇晝這位臨台侍郎,讓他只查到喬和昶和水匪,卻查不到自己頭上。
直到他發現喬沅失蹤,杜曇晝答應替他搜尋她的下落的那一晚。
那天晚上,莫遲用蘆管筆精準地畫出了臨淳湖水圖。
記憶力驚人,加上擅長使用蘆管筆作畫,這兩件事當時就點醒了辛良遙。
當晚,他就派人把烏石蘭出現在馥州的消息,加急傳回了焉彌。
他在信上簡短地講述了來因去果,並提到烏石蘭現在是杜曇晝的護衛。
幾天前,當他收到從焉彌送來的金碗時,他以為攝政王的旨意會是讓他殺掉烏石蘭,沒想到處邪朱聞要殺的竟是杜曇晝。
辛良家祖祖輩輩都是處邪朱聞那一脈的家臣,辛良遙對他的旨意想來都是不問理由地執行。
於是後來,才有了他提前部下火藥,引杜曇晝進入川縣鐵礦一事。
只是他千算萬算,卻漏算了喬沅對自己的真心——這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居然會因為擔心他,從喬府里偷跑出來,一路追到川縣,只為了確認他的安全。
「喬沅。」
辛良遙本身就受了傷,抱著一個女子在懷裡前行,幾乎花光了他所有剩餘的體力。
他喘著粗氣,對懷裡即將過門的妻子說:「我確實隱瞞了很多,但我從未對你撒過謊,我在你面前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發自真心。我是真的愛你,你可以懷疑一切,唯有這一點,你務必要相信——」
地面突然猛烈地一晃,頭頂的碎石又噼里啪啦地往下砸,辛良遙把喬沅往身上掂了掂,更加加快了步伐。
「開始出現二次塌方了!我們要趕緊出去!」
塌方發生在主甬道,塌陷的岩壁正好在杜曇晝和莫遲中間。
周圍的山壁陡然往下崩塌時,二人下意識地閃身躲避。
當這場小範圍的崩落停止後,兩人之間的通路被完全堵死。
「莫遲!你沒事吧?!」隔著掉落的泥土石塊,杜曇晝的聲音遠遠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