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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5:05:52 作者: 蘅楹
    眾人都只當他是搬運工,視線從未在他身上停留超過一瞬。

    他仿佛對莫遲另有感應似的,甫一進入黑市,眼神就自動在人群中鎖定在了莫遲背後。

    他看出莫遲正在和某個攤主交談,擔心直接過去會引起對方警惕,只抱著箱子,故作不認識那般,從莫遲的身後走過。

    黑市里熙熙攘攘那麼多人,走動在狹窄的通道里都是摩肩接踵。

    杜曇晝不覺得他有任何可疑之處,可在經過莫遲身後時,他明顯感覺到莫遲垂在袖子裡的手,輕輕摸了他一把。

    雖然莫遲此舉只是在暗示杜曇晝,他已經知道他進來了。

    但當莫遲手心裡的硬繭划過皮膚時,杜曇晝心中,還是如驚濤駭浪般激起了猛烈的情緒。

    他表面上不動聲色,與莫遲擦肩而過,心頭卻如火燒般灼熱。

    莫遲輕微頷首,與攤主冷淡地交談。

    從杜曇晝眼尾的餘光看去,正好能看見他那截纖細白皙的脖頸。

    他微垂著頭,背後的關節凸起於皮膚上,形成一道利落的曲線。

    視線往上走時,他瑩潤的面頰又與纖瘦的骨骼形成鮮明的對比。

    他眼眉低垂,睫羽在眼下投出淺淺的暗影。

    說話時,泛紅的嘴唇不斷開口,讓杜曇晝不禁想起幾天前的深夜裡,他印在自己額頭的那個孤注一擲的親吻。

    杜曇晝從胸口深處升起一陣難以言喻的火熱,讓他幾乎想立刻拋下一切,從背後將莫遲擁入懷中。

    但最後他什麼都沒有做,抱著竹筐徑直走了出去。

    ——因為伍睿霖來了。

    莫遲殺伐果斷的氣場,讓販鹽的攤主很快相信他是哪家大戶雇來的打手。

    莫遲要的鹽量很大,攤主也做不了主,只能把老闆請來。

    伍睿霖其實不在別的地方,他從始至終都藏在黑市的角落裡,注視著攤位前發生的一切。

    聽到莫遲和攤主的對話,伍睿傑才從陰影里現出身來。

    「最近沒有鹽了。」伍睿霖的臉色不太好看:「鹽路斷了,過些日子再來吧。」

    莫遲做戲向來要做全套,他皺起眉,用責備的口吻說:「掌柜的不必如此,若是嫌價格低,我替我家主人多付些便是。我家主人近日要設宴待客,急需用鹽,價格不是問題。」

    伍睿霖不耐煩道:「我有鹽難道不想賣嗎?都說了現在鹽路斷了,我還正發愁以後去哪裡搞鹽呢!哪有多餘的賣給你!」

    莫遲卻不死心,還站在攤位前不肯走:「連一點點都沒有麼?哪怕一袋,哪怕一兩也行,我要是不能帶著鹽回去,只怕要被主人責罵了。」

    伍睿傑拗不過他,彎下腰,從攤位下方掏出一小袋鹽,扔到莫遲面前:「最後一點,要這個數,一分也不能少。」

    伍睿霖用手指比了個數字。

    莫遲二話不說,伸手到袖子裡掏錢,當手剛伸進袖管,他立馬意識到問題所在。

    ——他沒帶錢。

    他之所以非要買一袋鹽下來,就是為了帶回州府當做伍家販私鹽的證據。

    可他習慣了身邊有杜曇晝那麼個大金主在場,出入都記不起來帶上銀兩了。

    就在他強裝不動聲色,腦子裡急速思考著對策時,一股蘭香從身後飄來。

    「多少錢?本官來替他付吧。」

    杜曇晝手上舉著銀袋,氣定神閒地對伍睿霖說。

    他摘下了面上的手帕,伍睿霖一眼認出了他。

    這位伍二公子反應堪稱神速,他的臉上還沒有浮現出震驚懼怕的神情,人就已經像箭一樣沖了出去。

    杜曇晝拔腿就要追,莫遲抄起鹽袋,朝伍睿霖背後狠狠一砸。

    「啊!」伍睿霖被正中後心,痛呼一聲,往前趴倒在地。

    黑市裡的人好像見慣了鬥毆的場面,在伍睿霖即將倒地之時,他面前烏泱泱的人群立刻分開了一條縫。

    當伍二公子重重摔倒在地後,人群又恢復了方才的熙攘,大家都以為只是買賣雙方的尋常爭執,誰也沒當回事。

    莫遲穿過人潮,將伍睿霖雙手拉到背後,用事先準備好的細繩將他手腕一捆,驀地一用力,把他從地上拽了起來。

    那邊的攤主正想趁亂溜走,被杜曇晝一掌劈在後頸,直接打暈了事。

    都鬧出這麼大的聲勢了,周圍人還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一點也不覺得這是州府的官員在抓人。

    可見平素之猖狂,也可見冉遙的治理能力之低下。

    望著攤主倒在地上的肥碩身形,杜曇晝自語道:「回京後我一定稟明聖上,請他換個更合適的人來當馥州刺史。」

    時方硯還恪盡職守地蹲在黑市外頭,緊緊盯著每一個從門口經過的人,生怕漏過任何一個可疑人員。

    見莫遲和杜曇晝押著伍睿霖出來,時方硯騰地從地上彈起來:「下官認真看了!怎麼沒見到他進去?!」

    「因為他早就在黑市里了。」杜曇晝抬了抬下巴:「裡頭還有一個倒在地上的胖子,我先帶伍睿霖回州府受審,那個胖子就交給你了。」

    三人離去後,時方硯獨自走進黑市,隔得老遠就見到一個虎背熊腰的男人倒在地上。

    時方硯是健碩,可這樣一個暈過去的壯漢,他一個人想要扛回州府,也是不可能的。

    「杜大人真的高估我了。」時方硯將攤主背在背上,只往外走了幾步,就覺得全身的骨頭都矮了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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