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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5:05:52 作者: 蘅楹
    杜琢三兩步衝過來,卻在離他還有幾尺遠的地方停下,提心弔膽地等候著他的指示:「小的、小的在這兒。」

    「杜琢,從今天起,你就不是我杜家的家臣了,往後就留在馥州,替冉大人養鴨子吧。」

    那天,直到夜間就寢之時,杜曇晝額間的紅痕都沒有消。

    州府廂房緊缺,他們三人只能擠一間房住。

    杜琢自告奮勇,主動要求睡在外間的硬榻上,把裡間那張軟和的大床留給了自家主人和莫護衛同寢。

    莫遲已經換了寢衣,正坐在床邊抽著煙管,憋著笑看杜曇晝。

    杜曇晝皺眉望著銅鏡,不敢相信他要頂著額頭上的一個鴨掌入睡。

    莫遲含著一口煙,模糊不清地說:「這也很好,就跟貼了花鈿似的,一點也沒有折損你杜侍郎的容貌。」

    杜曇晝斜眼看他。

    莫遲笑道:「我說真的,你看馥州城街上,那些貌美女子個個不都貼著花鈿。別說尋常貴女了,就算是梧桐館的花魁鄔夜雪,也比不上杜大人你的容姿端麗啊。」

    杜曇晝站起身朝他走來,邊走邊解開腰帶,來到莫遲身前時,腰帶已經被他扔到地上。

    官服外袍松松垮垮地垂在他身上,內側的貼身中衣下,隱約露出起伏的肌肉走勢。

    多年未披戎裝,杜曇晝的身材依舊結實精幹。

    與莫遲這種從小缺衣少穿的瘦削體型不同,杜曇晝緊實的身形,是在正統刀法劍術的訓練中鍛鍊出來的。

    穿著衣服不顯山露水,只有解開了寬大的外衣,才能看出那副肩寬腿長、年輕體健的端直身材。

    莫遲一口煙卡在嗓子眼裡,不知該吐出還是該往下咽。

    杜曇晝單腿跪在床沿,將官服一脫,隨意地丟到床邊,從上到下俯視莫遲:「你說的,晚上回來再摸,現在已經是晚上了。」

    莫遲手一抖,那口煙直接吐了出來。

    煙霧繚繞間,杜曇晝從他手裡拿走煙管,放到床邊的柜子上。

    莫遲用手背蹭了蹭鼻尖:「那什麼……其實我也可以不摸。你看,明天還要早起,不如我們——」

    「你剛才不是還說,連鄔夜雪都不如我麼?」杜曇晝沉下嗓音,垂眸看進莫遲眼底:「那你到底對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莫遲連連搖頭:「沒有沒有,你已經很好了,或者說太好了,是我——」

    杜曇晝忽然把手放到他肩膀,莫遲渾身一震,反手就要抓住杜曇晝的胳膊將他制住。

    杜曇晝動作卻更快,他藉機拉住莫遲的手腕,將他的手臂反折在背後,把整個人固定在懷中。

    這個姿勢讓兩個人貼得極近,胸口挨著胸口,心跳聲又紮實又猛烈,分不出究竟是誰的心在動。

    莫遲眼底閃過一絲驚慌的神色,他的表情是相當罕見地無措。

    他的一生中從未與人如此親近,在遇到杜曇晝以前,他從來沒有喜歡過誰。

    他是蒼茫天地間歷練出的一把神兵,非要在熊熊烈火中才能閃爍光輝。

    可當被綺麗的花枝纏繞時,他卻畏手畏腳,茫然不知所措。

    他倉皇慌張,甚至想要立刻抽身而退。

    感覺到近在咫尺的軀體正在變得僵硬,杜曇晝沒有再進行下一步的動作,他只是維持著這個攬抱著莫遲的姿勢,湊到他耳邊輕聲說:「別動,給我抱一會兒。」

    杜曇晝閉上雙眼,把臉埋在莫遲頸間,深深吸了一口氣。

    莫遲發間縈滿濃郁的藥味,在苦澀的藥香下,是一縷若有似無的蘭香。

    杜曇晝緊閉雙眼,感受著莫遲脖頸上跳動的脈搏,和他胸膛里起伏的呼吸。

    一呼一吸之間,二人的脈動仿佛合二為一,難分彼此。

    莫遲粗硬的頭髮有幾縷垂在脖側,杜曇晝用臉重重地摩挲著他的黑髮,絲毫不在意臉上的皮膚被摩擦得泛起紅色。

    他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耳畔只有莫遲的喘氣和心跳。

    就在他以為莫遲會這樣一動不動地任他抱著時,懷裡這個堅厲冷硬的夜不收忽然動了。

    莫遲緩緩轉頭,面朝杜曇晝,在他額間的紅痕處,親下一個顫抖的吻。

    他親得小心翼翼,如蜻蜓點水般一觸即分,全程都垂著眼眸,沒敢去看杜曇晝的眼神。

    親完以後,他迅速轉過頭去,假裝什麼都沒發生。

    杜曇晝怔忪片刻,無法抑制的喜悅從心底奔涌而出,熾烈的熱意瞬間灌注全身。

    他紋絲不動地抱著莫遲,手一寸寸往上撫摸,最後停留在莫遲腦後。

    莫遲的黑髮與他的十指糾纏,他的臉就靠在他肩頭,像是終於尋到了一處安穩的棲息地,哪怕心中充滿惶恐,也願意在杜曇晝懷中收攏羽翼,停泊留駐。

    洶湧的愛意匯成熱流,哽在杜曇晝喉頭,他在莫遲的鬢髮上胡亂地親了幾下,抱著他一起躺到床上。

    莫遲的手攀上了杜曇晝的脊背,緊緊抓著他的衣服,頭枕在對方胳膊上,臉蹭到他胸口,感受著衣料下源源不斷地散發的熱意。

    「睡吧……」

    耳畔傳來沙啞的話語,莫遲合上眼皮,有灼熱的親吻落在他眼帘。

    胸口像是被熱化了,手腳都熨帖得發軟,過往的一切刀光劍影,都如水上花影一般綽約搖晃,再也看不真切。

    莫遲呼出了幾口沸灼的熱氣,在被杜曇晝體溫熏蒸而出的桂馥蘭香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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