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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5:05:52 作者: 蘅楹
    千鈞一髮之際,莫遲只覺眼前有身影一晃,腳下木板驟然一沉。

    還沒看清面前的景象,只聽金石之聲驟起,身後的箭簇紛紛被擊落。

    ——是杜曇晝跳了下來。

    他背對著莫遲,一劍劍擋開紛飛而來的箭矢。

    一支長箭擦著他臉頰而過,在他眼下劃破了一道血痕。

    血絲緩緩而下,為他那張美人面施加了一抹血腥的風姿。

    腳踩的木板緩緩而下,漸漸遠離了箭支機關的所在,密集的箭雨終於停下。

    令人肩背發緊的射箭聲戛然而止,徒留鐵鏈摩擦滑動的聲音,腳下的水流聲始終沒有停歇,木板下的機杼帶著二人不斷往坑底沉去。

    杜曇晝收劍回勢,將劍身背在身後。

    木板本就狹小,站了兩個人後更顯侷促,稍微一動,就有掉下去的危險。

    「下面有什麼?」杜曇晝小心地探出頭,往下方看去。

    坑底漆黑一片,他盯著看了半天也沒有看出究竟,只覺得底部的地面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涌動。

    莫遲從懷裡掏出火鐮,向下一打火,擦出的火星往下掉落。

    隨著這細微的照明,二人漸漸看清了坑底的狀況。

    下方涌動的不是什麼詭異之物,而是翻動的水面——坑底不是平地,而是滿滿的一池水,布滿了整個坑底。

    此時,池水正在不斷上涌。

    杜曇晝眼皮一跳:「這裡無風無浪,水面為何會起伏不定?」

    隨著火星迅速接近水面,莫遲終於看清下方的情況。

    「水下有東西!」他脫口而出:「在泛著光,不知道是什麼——是尖刀!」

    杜曇晝也看清了。

    水面下,一排排倒插的鋼刀正慢慢浮起,刀刃尖端浮出了水面,但大半的刀身還藏在水下。

    若是方才二人不慎跌落,迎接他們的既不會是堅硬的坑底,也不會是柔軟的池水,而是這密密排在底部的尖刀。

    莫遲一擰眉:「既然有尖刀為陣,這承載你我的木板又有何用?」

    他剛說完,就見木板的一角緩緩往下旋轉而去。

    莫遲:「?!」

    杜曇晝:「……」

    緊接著,從四個角開始,木板一點點縮小,四周的木塊一個接一個往下方旋去。

    本就不大的地方,在二人眼皮底下不斷縮窄,眼看就要站不了人了。

    危急關頭,杜曇晝突然注意到下方不遠處的牆壁上,突出了一段橫樑。

    這根梁木只剩下半截,孤零零地懸在半空,也許是建造匪寨時剩下的支撐木。

    那橫樑最多幾尺長,寬度也不過數寸,但已經是現在唯一能安身的地方了。

    杜曇晝扳過莫遲肩膀讓他看那處:「你能跳到那裡麼?」

    莫遲望向那窄窄的一段梁木,呼了口氣:「呼……我試試。」

    腳下能夠站立的地方越來越小,再等下去就沒有逃命的機會了。

    莫遲沒有經過太多思考,他弓身站在木板邊緣,瞅准橫樑便是縱身一躍。

    他瘦削凌厲的身形在空中被拉成長長的一條,就像山林中最敏捷的豹類,精準穩當地落在了只有幾寸寬的木樑上。

    橫樑承受了他從高空下墜的力度,卻沒有產生任何搖晃。

    莫遲站穩腳跟,保持住平衡,回頭對杜曇晝大聲道:「很結實!快下來!」

    只這麼一會兒工夫,杜曇晝腳踩的木板就已經降到和橫樑平行的高度了,杜曇晝只要一邁腿,就能輕輕鬆鬆地走到梁木上。

    可就在此時,整座匪寨突然猛地產生了搖動,像是有什麼大型機關在地下被開啟造成的震動。

    隨著牆體的異動,莫遲身體陡然一晃,腳下一個不穩,整個人朝右下方摔去。

    緊急關頭,杜曇晝顧不得許多,猛地伸出手,一把抱住莫遲的腰,將他拉向自己的方向。

    莫遲是抱住了,可杜曇晝手裡的劍卻因此滑落,重重掉向了水面。

    三尺流光青峰,撞到鋼刀後高高彈起,又再次落下,最終掉入尖刀陣之間的縫隙中,再也撿不回來了。

    而莫遲雖然又回到了那塊木板,但眼下那木板小到只能站得下杜曇晝的一雙腳,他是踩在杜曇晝的腳上才勉強穩住了身體。

    當他終於站穩身形時,木板已經降到比橫樑還低的位置。

    「來不及了!快上去!」杜曇晝顧不得心疼自己的劍,抱住莫遲的腰用力將他往上一送。

    莫遲兩手扒住梁木邊緣,只憑手臂的力氣把自己吊上了橫樑。

    就在他再度攀上那根窄木,回過身準備拉杜曇晝時,杜曇晝腳下的木板終於支撐不住,徹底解體了。

    在莫遲驚愕的目光中,杜曇晝不受控制地向後一仰,朝下方水中遍插的鋼刀墜去。

    千鈞一髮之際,莫遲猛然往前一撲,抓住了杜曇晝肩頭的衣服。

    兩個人重量疊加,莫遲登時被帶得往下滑了幾寸,但他不肯鬆手,咬牙對杜曇晝道:「快上來!」

    杜曇晝一抬手,莫遲就攥住了他的手腕。

    須臾後,當他終於把杜曇晝拉上了橫樑,兩個人站在樑上喘了半天氣,誰都不說話。

    抬眼看向對方,都看到了一張因為緊張而煞白的臉。

    橫樑不是久待之地,顧不上品嘗劫後餘生的喜悅,兩人繼續尋找逃生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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