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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5:05:52 作者: 蘅楹
莫遲一口煙嗆在嗓子眼裡,猛錘了幾下胸口,才把氣喘勻了。
杜曇晝繞過池醉薇,從她身後走向莫遲,經過她時,還沒忘了將她手中的茶壺接過去。
池醉薇眼睛跟著茶壺一直向前,親眼見到坐在馬車裡對她三令五申的杜曇晝,獻寶似的,將茶壺擺在莫遲面前。
「嘗嘗吧,還是溫熱的。」
莫遲把煙管一轉,扣在桌上,端起茶壺問:「這是什麼?」
「這不是什麼,是個普通茶壺,我讓你喝的是裡面的茶。」
莫遲也不用杯子,對準壺口仰頭灌了幾大口。
他如牛飲般的行為,叫池醉薇看來簡直是糟蹋茶葉。
她側頭望向杜曇晝,在對方臉上也找到了不忍卒看的神情。
在莫遲放下茶壺,用手背蹭掉嘴邊殘留的水珠時,杜曇晝迅速放平了微蹙的眉頭:「如何?」
他的眉頭是放下了,莫遲的眉毛卻緊緊皺在一起:「這什麼茶?!怎麼比我的菸絲還要苦!」
杜曇晝一怔,道:「不可能啊,我聞過了,這是上等的馥州雲霧,它自帶一股幽香,是不是你喝不慣?」
莫遲苦著臉:「不信你嘗嘗。」
杜曇晝猶豫片刻,始終做不到像莫遲那樣對著壺口喝,起身走到五斗櫃前,從裡面找出一個茶杯,給自己斟滿,然後仰頭一喝——
差點噴出來。
也許是在熱水裡泡了太久,也許是茶葉放多了,也許根本就是池醉薇泡茶水平不過關。
壺裡的茶苦得難以下咽,杜曇晝甚至覺得,也就只有莫遲,抽慣了那苦澀的菸葉,才能連著喝了那麼幾大口。
硬著頭皮吞下口中茶水,杜曇晝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盡最大努力不去品嘗嘴裡的苦味。
須臾後,他真心實意地對莫遲道歉:「難為你了。」
池醉薇站在門邊探頭探腦,不知該不該進去,傳說中的杜夫人不會是在裡間吧?她要是進去了,距離杜曇晝的距離,會不會就小於一尺了?
「杜……夫人呢?」她這次學乖了,懂得行動前提前問問題了。
莫遲腦子一轉,迅速把「杜夫人」這個詞理解錯了,問杜曇晝:「你娘來了?」
面對兩張疑惑地望向自己的臉,杜曇晝簡直一個頭兩個大。
先是對莫遲說:「別聽她瞎說。」
又對池醉薇道:「哪來的什麼杜夫人,我還沒娶妻呢!」
兩人齊聲指著對方問:
「那他是誰?」
「那她是誰?」
看著莫遲無辜又疑惑的面容,杜曇晝扶住額頭,說出了古往今來每個浪蕩子都會拿來當藉口的話;「……你先聽我解釋。」
兩刻鐘後,查不到到了與辛良遙約定的時辰,杜曇晝將池醉薇安置在另一間客房內,換了一身便於行動的衣服,和莫遲一起下了樓。
下台階時,莫遲問他:「你是真的想讓她替你打探消息麼?」
就算池醉薇能在辛良遙的人牙子作保下進入喬府,對一個從未經過訓練的人來說,想要暗中刺探情報,幾乎是件不可能的事。
除了很容易被發現,最重要的是,他們幾乎無法判斷哪些情報是重要到需要打探的。
杜曇晝將長發用髮帶綁在腦後:「池醉薇不是普通人家出身,我觀察她言行舉止,猜測她未流落梧桐館前,應該也是某個大戶人家的小姐。我想,進了國舅府,她會知道如何行事的。」
莫遲沉默片刻,突然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她臉上的傷可不是摔的。」
杜曇晝下樓梯的腳步一頓,隨後嘆氣道:「看破不說破,你們夜不收沒有這個說法麼?」
打從池醉薇一進門,莫遲就注意到她身上的瘀青和血痕,她自己說是摔的,可他一看就明白是怎麼回事。
杜曇晝利用池醉薇探聽消息是真,想要暫時幫她離開梧桐館也是真。
「舉手之勞,也許她真能派上用場呢。」
杜曇晝不以為意,淡淡回了一句,與莫遲擦肩而過,繼續往下走。
莫遲抬眼,見杜曇晝的發尾隨著他的行走在身後擺動,鬼使神差地,抬起手在他的發間捋了一把。
柔軟光亮的黑髮從他的指縫間滑過,跟著它們的主人一起漸行漸遠。
杜曇晝往下走了好幾步,發現莫遲還愣愣地站在台階上,回身催促:「快下來,我已經看到辛良遙了。」
「……嗯。」莫遲應了一聲,跟上了他的步伐。
福州城外,臨淳湖邊。
辛家鏢局的十幾位鏢師早已等在此處。
湖上停泊著一艘小船,船工頭髮斑白,手臂卻十分粗壯,一雙眼睛精光四射,顯然是個相當老練的船夫。
辛良遙也脫去了寬袍大袖,換上了便於行動的窄衫。
此前杜曇晝沒有注意,今夜借著月色一看,他突然發現,其實這位辛公子也稱得上是端正標緻、俊美非凡。
他想起某個對自己見色起意的小子,悄悄瞥了身邊的莫遲一眼。
莫遲對辛良遙毫無感覺,不僅是此刻,即便是當時在喬府婚宴見到他的第一眼,莫遲都無動於衷,絲毫不為其所動。
杜曇晝有些七上八下沒有找落的那顆心,又悄悄放下了一些。
——莫遲就是喜歡他這張臉。
杜曇晝心想,那也很好,就算莫遲只是衝著他的臉來的,至少他還有這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