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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5:05:52 作者: 蘅楹
睫毛顫動了幾下,他緩緩睜開眼睛,卻猝不及防,直直撞入杜曇晝眸中。
杜曇晝眼底深沉而不加掩飾的貪求,全都暴露在莫遲面前。
莫遲一怔,倏然錯開目光,像個沒事人一樣開口問道:「范書喜都招了?」
杜曇晝的眸光緩緩黯淡下去。
莫遲這樣的人,非要像之前那樣,把他逼到退無可退的地步,才能逼出他的一點點真心。
而機會稍縱即逝,一旦給了他留有空間,他就會一退再退,遠遠躲開,不再暴露出柔軟的內里。
杜曇晝的心仿佛被燒紅的針刺了一下,嘴角緊抿,下頜微收。
你不是和我一樣的麼?
你不是像我想著你那樣,想著我的嗎?
杜曇晝不再忍耐,他目不轉睛盯著莫遲,大步走上前去。
在莫遲驚愕的眼神中,杜曇晝攥起他的手腕,按到自己胸口。
「莫遲,我問你,你是怎麼想我的?」
杜曇晝眼神灼灼,語氣執拗又迫切。
莫遲背靠廊柱,整個人都籠罩在杜曇晝盛氣凌人的陰影里,他好像把之前發生的事都忘了,別開臉含糊其辭道:「……侍郎大人明察秋毫,自然是賢良方正的好官,有幸成為你的護衛,我也與有榮焉。」
在柘山關外刺探敵情時,在焉彌王都隱瞞身份潛伏時,哪怕是面對那陰冷森寒的處邪朱聞時,莫遲心中都只有憤怒與仇恨。
他背負得太多,萬斤重擔但最後都只壓在他一人肩頭,他甚至分不出神去擔憂驚懼。
可面對沉聲質問他的杜曇晝,莫遲心中那被壓抑太久的膽怯居然滲了出來,他眼睛心虛地到處亂瞟,試圖尋找救兵。
杜琢去哪裡了?平時這種時候他不是應該衝上來了嗎?!
杜曇晝忽然放開了他的手,莫遲還沒顧得上鬆一口氣,就被杜曇晝的兩隻手固定住了臉。
杜曇晝雙手一左一右按在他臉側,強迫莫遲不能亂看,只能注視他一人。
他動作強硬,語氣卻溫和,只是顯得有些急躁:「你只把我當做臨台侍郎嗎?」
「我……」
「想好了再說。」杜曇晝看向他眼底:「我只問這一次,要是聽不到我想要的回答,我以後都不會再問你了。」
莫遲睜大眼睛,世上哪有這麼霸道的人?簡直蠻不講理!
「我——」
臉頰忽然感受到杜曇晝指間的溫度,莫遲一下愣住了。
杜曇晝的手從來溫熱寬厚,可現在,那雙手卻一片冰涼,隱約還帶著冷冷的濕意。
莫遲抬眸望向杜曇晝,這人看似十拿九穩、勝券在握,實際上緊張得連手都是冰的。
他明明對莫遲說「我只問一次」,心中卻對他可能的回答忐忑不安。
能讓天崩地坼都泰然處之不動聲色的臨台侍郎,表現得如此緊張的人,莫遲想,他應該也是頭一個了吧。
只要莫遲點點頭,只要他說幾句實話,就能跌入那個蘭香四溢溫暖懷抱。
——就像很多天前,他枕在杜曇晝懷裡那樣。
杜曇晝不會知道,那是莫遲成為夜不收以來,睡得最安穩的一個晚上。
可是……
杜曇晝曾經告訴他,趙青池在為他請功的軍報里寫,莫搖辰是大承最勇敢頑強的夜不收。
但只有莫遲知道,他是靠每一個戰友的犧牲,才僥倖存活下來。
可是,他卻沒能完成任務。
久遠的回憶沖入腦海,柘山關外的戈壁荒灘中,有人圍坐在火堆邊,這群夜不收剛因為舒白珩泄露的消息,與焉彌人經歷了一番殊死決戰。
夜不收一隊共有十人,這十人中,除了莫遲,其餘人都渾身帶傷,滿臉血污。
有人用破掉的瓷片當做酒杯,將從戰場上撿來的焉彌葡萄酒倒入其中,雙手高舉。
「今日,我兄弟十人在明面上就是死人了,我代表弟兄們在此立誓,不誅盡賊人,死不罷休!」
後來,其餘人陸續以死踐誓,唯一活下來的莫遲,卻沒能履行誓約……
他那傾盡一切的一刀,最終什麼也沒能了結。
柘山關、處邪朱聞、焉彌……
莫遲緩緩從記憶中抽離,還不行,他還沒有資格停下。
「大人……英明善斷,當是名副其實的臨台侍郎……」莫遲的胸口像是被硬塊牢牢堵住,連話都說不通暢:「我只是一個小小護衛,未曾有任何非分之想……所以……」
杜曇晝的臉色陡然冷下去。
身後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大人!杜大人!時方硯的信送回來了!」
兩人倏地分開。
杜曇晝回頭,見傳信的驛使跑了過來,手裡還高舉著一封信。
前一日,杜曇晝派人去攔截時方硯的信。
而現在,時方硯的信被驛使從驛站截了回來,送至他的面前。
杜曇晝定了定神,壓下心頭的無名火,接過信封,迅速拆開。
抖開信紙一看,信上一個字都沒寫,只畫了一隻活靈活現的雕鴞。
第52章 杜曇晝陰陽怪氣:你倒是了解時方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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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遲脫口而出:「時方硯有危險。」
杜曇晝瞥他一眼:「你怎知道?」
「雕鴞是夜不收牙旗上的圖案。」莫遲說:「離京前,在仙杏閣,時方硯曾經問過我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