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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5:05:52 作者: 蘅楹
    冉遙疾步走上前來,用腳踩滅坑中的火,從裡面提起一件燒得破破爛爛的男子衣袍。

    「仵作!帶回去驗!還有地上那雙靴,一同帶回府衙!」

    仵作幾步走上前,用準備好的麻布將衣服和黑靴一裹,抱在懷裡。

    范書喜就擒後,捕快又沖入他家,四處搜尋了一番,於牆角找到了幾個麻袋。

    抬出來放到院中,眾人舉著火把拆開一看,麻袋裡全是細膩的白色粉末。

    冉遙用指尖沾了沾,放入口中:「——是鹽?!」

    他怒視范書喜:「范大人,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私藏官鹽?!你可知這是掉腦袋的大罪!」

    范書喜全身都在發抖,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冉遙怒喝一聲:「帶走!」

    馥州府衙,范書喜很快交代了兩件事。

    其一,伍睿傑正是他所殺;其二,他的確私藏了官鹽,只不過不是自己拿出去售賣,而是交由伍睿傑替他在黑市上出售。

    據范書喜所說,幾年前,他便開始利用職務之便,偷偷運出馥州府的官鹽,藏在家中。

    在大承,私自販鹽是重罪,而官員又都處在眾目睽睽之下,若是親自拿出去販售,隨時都可能暴露身份,他必須要找個信得過的人,替他賣到黑市上。

    范書喜也喜愛釣魚,過去就是伍睿傑的釣友,有次二人同在湖邊垂釣,范書喜裝作無意間提到此事。

    沒想到伍睿傑欣然答應,只是提出一個要求:由他去賣鹽可以,只是販售官鹽風險極大,獲利後,他要拿大頭。

    官鹽在黑市上價格昂貴,利潤很大,范書喜想,即便自己拿小頭,也不是一筆不菲的收入,就同意了這個要求。

    幾年來,兩人合作十分默契,范書喜的膽子也越來越大。

    起初,他只敢用一個小布袋,少量多次地將官鹽偷拿出來。

    後來見遲遲無人發現,他就把小布袋換成了大布袋。

    到最後,他甚至敢趁深夜無人之際,直接把裝官鹽的麻袋扛在肩上,趁州府衛兵輪替、大門無人看守,光明正大地把鹽帶出府門。

    原本這樣的生意可以持續下去,直到伍睿傑遇到了鄔夜雪。

    為了能多見她,伍睿傑每夜都會花重金與她相會,後面直接砸錢把她包了下來,不讓她接別的客。

    梧桐館是從他身上打撈一筆,賺得盆滿缽滿,可伍睿傑夜夜花錢如流水,這些年販鹽攢下的私房錢,很快被揮霍一空。

    為了能繼續獨占鄔夜雪,伍睿傑需要更多的錢。

    找他老子伍鋮肯定是不行,畢竟伍鋮差點帶人掀了梧桐館,伍睿傑想要搞來更多的錢,只能從鹽上下手。

    思來想去,他決定勒索范書喜。

    最開始,范書喜怕事態暴露,伍睿傑開口要錢,他就如數給了。

    可後來伍睿傑要得越來越頻繁,金額越來越大,很快范書喜就撐不住了。

    最後一次與他在梧桐館會面,二人就是因此起了爭執。

    那日返回家中後,范書喜起了殺心。

    第二天,他假借給伍睿傑賠不是,約他晚上在玉堂樓吃酒。

    席間,范書喜故意點了好幾壺酒,連哄帶騙,把伍睿傑灌了個爛醉。

    離開玉堂樓後,范書喜把醉得不省人事的伍睿傑,放到事先準備好的木板車上,將他拉到臨淳湖邊,然後推入湖中。

    伍睿傑就此命喪湖底,他生前釣過許許多多條湖魚,都帶回府烹了吃。

    誰知死後,面部的肉被湖魚啃食殆盡,從某種意義上講,也算因果輪迴了。

    至此,伍睿傑的命案算是了了。

    審完范書喜,天也快亮了,杜曇晝走出正堂,見莫遲坐在廊下,背靠廊柱,睡得正香。

    他不敢走過去,因為他知道,一旦稍微接近幾步,莫遲察覺到有人靠近的腳步聲,就會從睡夢中驚醒。

    他遠遠站著,借著距離的阻隔,肆無忌憚地盯莫遲的臉看。

    方才用手固定住他的下頜時,杜曇晝能感覺到掌心下滑膩的皮膚。

    誰能想到莫遲這樣尖刀似的男人,臉部的皮膚,居然能有那麼順滑。

    觸手之感,仿佛在摸一塊盈潤的羊脂玉。

    杜曇晝的掌心還殘存著方才的觸感。

    莫遲纖細白淨的脖頸就在他掌下,他只要再把手往下移動一寸,就能用一隻手環住他的脖子。

    莫遲的喉結在他手心裡滑動,脈搏規律地起伏脈動,就像跳在他心上。

    那麼近的距離,他垂落的眼睫、圓而上翹的眼尾、因為吃了漬櫻桃而發紅的唇角,全都近在咫尺,仿佛觸手可及。

    如果辛良遙沒有出現,杜曇晝那時想要說什麼呢?

    杜曇晝現在怎麼也想不起來了,也許他只是想趁那個說話的機會,輕輕貼一下莫遲的額角。

    要是再往下一些,那麼或許他就能知道,沾染在莫遲唇間的玫瑰汁,是否會更加甘芳。

    莫遲會如何反應?他會抽出腰間那把杜曇晝送給他的長刀麼?

    杜曇晝帶著心甘情願的笑意,搖了搖頭。

    即使要被那柄冷鐵捅個對穿,只要能在那緋紅色的唇瓣上印下一吻,他也覺得心滿意足了。

    世人皆欲死於牡丹花下,可牡丹花卻情願醉倒於利刃之側。

    也許是他的眼神太過灼熱,哪怕離得那麼遠,莫遲在不安穩的睡夢中還是察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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