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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5:05:52 作者: 蘅楹
    杜曇晝把鼻子湊到領口,用力一聞,嗅到了一股極淡的脂粉味。

    是胭脂?還是唇脂?

    杜曇晝用手輕輕搓了搓,指尖觸感油潤,散發出淡淡清香,又並不是做胭脂常用的紅藍花的氣味,推測應是唇脂。

    能在衣服上存在多日而不掉,定然不是尋常唇脂,應是貴价之物。

    杜曇晝又聞了聞衣擺,此處是濃郁的玫瑰味,但看不出染上的是何物。

    「你剛才說,令兄還未成親?」

    伍睿霖說是,又有些慌張地追問:「此事和這衣物,與家兄的失蹤可有關係?」

    「本官只是隨意一看,你無需緊張。」杜曇晝直起腰,將所有衣服都放回衣箱,「好了,本官探查完畢,不再叨擾了。」

    被伍睿霖一路送到門外,杜曇晝拱了拱手,向府衙方向走去。

    待聽到身後府門關閉的聲音,杜曇晝來了個原地轉身,朝相反方向徑直而去。

    那裡,是馥州城最熱鬧的一條街。

    街上不僅商戶林立,還有馥州城男人最魂牽夢縈的地方——梧桐館。

    梧桐館是馥州最大的伎樓,因庭中遍植梧桐而得名。

    樓內一應裝飾雅致清幽,不像妓院,反而像文人墨客的山水廳堂。

    天色漸暗,已有男子三三兩兩走入。

    杜曇晝站在街邊,原本直接走進去就行了,他卻沒來由地一陣心虛。

    慌什麼,我是來查案,又不是來狎妓的。

    杜曇晝正了正領口,給自己鼓勁。

    就算被莫遲看見了又怎樣,我正大光明,我坦坦蕩蕩。

    杜曇晝一口氣吸至丹田,義無反顧向梧桐館走去。

    梧桐館的鴇母也不似其他地方,不會衣著暴露地站在門口攬客,而是打扮得像清貴人家的主母一般,坐在門裡的竹編椅子上,向往來恩客點頭問好。

    她眼光毒辣敏銳,杜曇晝的身影剛出現在門口,她就認出對方是生客,從竹椅上起身,款款向他走去。

    輕施一禮,鴇母緩聲問道:「這位公子,可是頭一回來?」

    真進了梧桐館,杜曇晝又恢復了他臨台侍郎的氣度,他頷首看向鴇母,慢道:「媽媽好眼力。」

    鴇母笑著說:「不知公子喜歡怎樣的娘子?梧桐館內萬花同艷,什麼樣的姑娘,媽媽我都能為公子您找來。」

    杜曇晝環視一圈。

    梧桐館廳堂內的景造得極其別致,頗有江南園林內,那種移形換影、一步一景之感。

    影影綽綽的簾幕中,隱隱約約傳來琵琶聲,杜曇晝循聲望去,只見廳堂中央的水榭間,有樂伎懷抱琵琶,彈得認真。

    她與別的姑娘不同,眼睛從不往四周看,好像彈琵琶不是為了招攬恩客,而是她自己喜歡。

    杜曇晝眼尖,一眼就看出她指尖帶傷,彈到手指受傷都不肯停,此女之勤勉,只怕某些備考科舉的書生也不如。

    杜曇晝的目光不過多在她身上停留了半刻,鴇母便瞭然於心,朝水榭中人朗聲道:「醉薇,還不快來拜見公子。」

    媽媽一聲喊,琵琶女恍如從醉心的彈奏中驚醒,抬頭怔怔地看了她兩眼,才猛地放下琵琶,提著裙子向門口走來。

    走到杜曇晝面前,微微一福身:「奴婢池醉薇,拜見公子大人。」

    她的稱呼用得亂七八糟也就罷了,行禮時一低頭,一把金釵直接從發間滑落,噹啷一聲掉在地上。

    池醉薇慌忙弓身去撿,誰知沒了金釵的固定,她的髮髻太過鬆散,隨著她的動作,滿頭黑髮飄散而下,披在肩頭。

    「哎呀!」池醉薇又手忙腳亂地去扶頭髮。

    鴇母氣得咬牙,在杜曇晝面前又不好發作,暗自咬緊了牙關,教訓道:「一天天就知道彈你那破琵琶,連梳頭都不會!真是丟人現眼。」

    又轉頭向杜曇晝堆起滿臉笑容:「公子恕罪,醉薇這丫頭毛手毛腳,不善打扮,琵琶倒是彈得不錯!您要是嫌棄,媽媽我再找——」

    「不必。」杜曇晝彎腰拾起金釵,拿在手中,輕聲道:「池醉薇……?薔薇醉倒於池邊,自是一番妍麗景象,這個名字很好。」

    池醉薇扶著一頭亂髮,愣愣地看著他。

    鴇母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她才反應過來,向杜曇晝道謝:「多謝公子謬讚,奴家不敢當。」

    杜曇晝拿著金釵也不還她,只問:「你的繡房在何處?」

    鴇母把池醉薇往前一推:「快,醉薇這就帶公子前去。」

    池醉薇「哦」了一聲,對杜曇晝露出了一個生硬的笑容:「公子請隨奴家緩行幾步。」

    池醉薇的繡房就在一樓,杜曇晝很少去妓館,僅有的幾次都是赴官員的應酬,但他也知道規矩。

    越是不受歡迎的伎子,住的樓層就越靠下。

    池醉薇住在一樓,想來是十分不受恩客喜歡了。

    也是,她看上去毛毛躁躁,沒有眼力見,也不會殷勤逢迎。

    能得到杜曇晝的點名,她自己也很驚訝。

    推開房門,步入其中,果然也是間沒什麼擺設的繡房。

    池醉薇站在他身後,也不奉茶,而是向他伸出手:「公子,那支金釵是奴家唯一的頭飾,要是沒了它,奴家就要一直披頭散髮了。」

    杜曇晝將那金釵在手中掂了掂,不是純金,只是表面灑了層金粉,是便宜貨,卻也是這個青樓女子唯一的飾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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