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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5:05:52 作者: 蘅楹
杜曇晝正了正官帽,對莫遲道:「走吧莫郎將,要上朝了。」
莫遲這樣的翊衛非詔是不得入宮的,他還是按照老規矩,和杜琢一起等在宮門口。
下車時,只聽背後傳來一聲牛叫,回頭一看,是冷容坐著牛車來了。
冷尚書看上去和此前毫無分別,見到杜曇晝依舊是愛答不理的樣子,只略一拱手算作打招呼。
杜曇晝卻向他深深一拜,不只是他,沿途大小官員見到冷容,都要向他鞠躬行禮。
原因無他,冷尚書從今日起,就升任宰輔了。
年前,有百官信服,再加上杜曇晝的推舉,皇帝最終決定升冷容為宰輔。
因為還沒有合適的新人選,就讓他兼任尚書令,直至皇帝選定新的尚書台長官。
宰輔是正兒八經的正三品大員,在大承,三品官算是做到頭了。
大承官制,一、二品幾乎只作為虛職,獎賞給立過大功的老臣,而三品官才是真正手握實權的大官,可謂位極人臣了。
冷容也許算得上大承歷來最寒酸的三品大員,他身披多少官員可望不可即的紫色官服,腰間的魚符也換成了金的。
可他出入還是只坐牛車,連住的地方都沒有換。
他的行事作風更加沒有變化,哪怕面對一力舉薦自己成為宰輔的杜曇晝,他也還是像從前那樣,不冷不熱地對待。
杜曇晝想,這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不為名利所累了吧。
進宮前,杜曇晝對莫遲說:「等我出來,帶你去個地方。」
莫遲問他去哪兒?
杜曇晝神神秘秘:「到時候你就曉得了。」
不久之後,當杜曇晝從宮門裡走出,對著馬夫說「去長樂坊」時,莫遲臉色略微一變,嫌棄道:「不就是伎樓嗎?我不去,我不喜歡那種地方。」
長樂坊是煙花之地,縉京城的秦樓楚館都集中在那裡。
杜曇晝反問:「你去過?」
「……以前在焉彌的時候總是要去那種地方……」
杜曇晝背上的毛都要炸了:「你、你以前總是去——去——」
「你在亂想什麼!我都是身為侍衛陪那些焉彌貴族同去而已!」莫遲眉毛倒豎:「我是去執行任務的夜不收,怎麼可能有心思……做那些事情啊!」
杜曇晝提到嗓子眼的一顆心重重落回胸口,他暗自鬆了口氣,片刻後方道:「我也不是要帶你去那裡做什麼,你既已入朝為官,多認識些人總是好的。有個叫時方硯的京官,被陛下外調去馥州,明日便要動身,他的同僚官員在長樂坊為他辦了個送別宴。」
莫遲正要拒絕,杜曇晝又道:「我明白你不喜歡和這些人打交道,可他們設宴的地方在仙杏閣,那裡的魚膾是縉京城裡最好的,你不想嘗嘗麼?」
莫遲小聲道:「誰會為了一口吃的去逛妓館啊……」
說話間,馬車已來到長樂坊門外,車夫在外頭對杜曇晝道:「大人,前面的路都被車堵住了,一時半會兒進不去。」
杜曇晝探出頭一看,來參加時方硯送別宴的官員太多,馬車把坊里的長街堵得水泄不通。
「無妨,仙杏閣離得不遠,我走進去便是。」
說著,便帶著莫遲下了馬車。
莫遲滿心的勉強,在見到仙杏閣的大門時,瞬間煙消雲散。
他見過杜府,見過陛下欽賜的宅院,連皇宮都進去過。
從前在焉彌,他也時常出入王庭,穿行於國王的牙帳,也稱得上輕車熟路。
但即便去過這麼多地方,他也不得不承認,仙杏閣是他見過的裝飾最華麗繁複的樓宇。
見莫遲驚訝得合不攏嘴,杜曇晝終是放了心:「走吧,帶你見識見識縉京最大的伎樓。」
仙杏閣里熱鬧非凡,好像滿京城的官員都跑來給時方硯送別了。
看著人頭攢動的正堂,莫遲好奇地問:「時方硯是很大的官麼?能請得動這麼多人來為他送行?」
杜曇晝告訴莫遲,時方硯在京時,任六品的秘書省秘書郎。
「他的官當得不算大,但他的來歷可謂相當驚人。」
杜曇晝說,時方硯稱得上是英雄出少年。
他從小就機敏過於常人,七歲時參加神童科舉,一舉奪得魁首,被先皇賜同進士出身。
及冠後,便順利入朝為官,就任秘書省正字。
幾年內,就從九品的正字升為了六品的秘書郎。
「這種做官經曆本就相當罕見,再加上他的長官,秘書兼韓永年在京城人緣極佳。所以不管是為了見他一面,還是為了給韓永年面子,這些大小官員聽說宴席是為時方硯所設,自然都來湊熱鬧了。」
正說著,前方走來一個身著深綠官服的年輕人。
杜曇晝低聲道:「他就是時方硯。」
時方硯見到杜曇晝,大步上前,向他深行一禮:「杜大人也來了!下官有失遠迎,著實失敬了!大人見諒。」
時方硯身長七尺,皮膚黝黑,身板健碩,生得孔武有力,笑起來露出一口大白牙。
怎麼看,都和七歲就考取進士的神童形象不符。
和莫遲站在一起,他反倒更像夜不收。
行了禮,時方硯抬頭打量了莫遲幾眼,立馬猜出他的身份:「這位就是傳聞中的莫搖辰大人吧!莫大人在上,請受下官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