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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5:05:52 作者: 蘅楹
    紙上什麼字跡都沒有,因為那攏共是兩千兩的銀票。

    這是莫遲從杜曇晝那裡拿到的所有錢,他一分不剩,連帶著懷寧賠的一千兩,都給了曾遂。

    他擔心曾遂年紀不輕,腿腳又跛,身上還帶著傷,找不到賺錢的法子,就把身上的錢都給他了。

    兩千兩,在京城的富商眼裡可能不多,但足夠曾遂衣食無憂地過完下半輩子了。

    曾遂捏著錢,半天說不出話,只覺得眼眶熱熱的,鼻頭還有點酸。

    「這小子真是……」他用拇指抹了抹眼角,多少年了,哪怕淪落到沿街乞討時,他都沒流過眼淚:「……真是個彆扭的臭小子!跟我多說幾句話能死!」

    遠方,莫遲消瘦的身影漸漸離他遠去,曾遂凝視著他的背影,仿佛又看到了那個拖著他、獨行於大雪中的莫搖辰。

    多謝了,我的兄弟。

    懷寧下葬後,公主的葬禮就此結束。

    她沒有親人在世,喪儀一切從簡,雖以公主之身入土,到底也只能算是草草安葬。連墓志銘也只是由翰林院的儒士所寫,因下葬得匆忙,立碑時,碑文還未刻完。

    火盆中的黍稷梗燒得劈啪作響,引魂幡上寫著「金童來引,玉女相迎」,於風中獵獵不休。

    紙人紙馬被火焰吞噬,飄起的黑色餘燼迎風而起。

    杜曇晝伸手一接,點著紅唇的紙人小姑娘在他手心輕輕一觸,剎那間面容就被紙上殘存的余火燒盡,化作了濃黑的灰燼。

    杜曇晝吹了口氣,灰黑的粉末高高揚起,隨風而逝。

    回到杜府,已是傍晚,莫遲正在院中的臘梅樹下,隨意地抽著煙管。

    見四下無人,他悄悄抬起手,在臘梅花瓣上摸了摸,把指尖湊到鼻下一聞,立馬被香得打了個噴嚏。

    杜曇晝理了理衣擺,走入院中。

    莫遲回頭看來,杜曇晝卻不與他對視,徑直走到他身邊,將樹上花枝一一看過,發現完好無損,才鬆了口氣。

    莫遲十分不滿,斜眼看他:「幹嗎?還怕你的寶貝花被我弄壞了?」

    「你那雙手拿刀可以,要是讓你種花,只怕要百花凋敝、草木蕭疏了。」

    莫遲無從反駁,站在一邊不知嘟囔些什麼。

    杜曇晝回過頭來,問:「明天就是大年三十,懷寧業已下葬,曹世人頭落地,與趙青池有關的陰謀案事就此塵埃落定。其餘一干人等,由於不涉及七品以上的朝廷命官,便都交由京兆府按陛下聖諭處置,沒我臨台什麼事了。」

    他停頓片刻,問莫遲:「我算是可以過個好年了,你呢?今後有什麼打算?」

    莫遲想了想,說:「我沒什麼想法,總之先搬回我自己家,和胡利一起把那宅子修好再說。」

    他的回答在杜曇晝預料之中,杜曇晝並不驚訝,反問道:「杜府不好麼?」

    「這跟好不好沒有關係。」莫遲撓了撓頭:「總不能老占著別人家住吧,我那宅子雖然燒了,到底還是能找出幾間房子住人的。」

    杜曇晝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忽然臉色一變,莊肅道:「莫搖辰接旨。」

    「……啊?」莫遲呆住。

    杜曇晝瞥他一眼:「接旨啊。」

    莫遲怔怔地望著他,撩開衣擺愣愣地跪下去,將頭磕到地上。

    杜曇晝從懷裡掏出一卷黃軸,攤開念道:「陛下聖諭,莫搖辰果敢善戰、智勇雙全,前有護國之功,後有斷案之能,特封翊衛郎將,行走臨台,執護衛之責。制書如右,旨到奉行。永章二十三年,十二月廿九。」

    莫遲聽得一頭霧水。

    杜曇晝說:「昨日我便向陛下請旨,陛下問了日子,說臘月二十九才是賜官的吉日,就延遲了一天,今日才把旨意傳下來。」

    他垂眸道:「莫遲,陛下賜你正五品的翊衛郎將,讓你在臨台繼續當我的護衛。快接旨吧,製衣局的人就候在府外,等著給你量體裁衣做官服呢。」

    莫遲都聽懵了,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舉起雙手,應聲道:「……草民——微臣接旨,謝陛下隆恩!」

    杜曇晝將黃軸一卷,放到他手中。

    莫遲握著捲軸站起,表情還有點茫然。

    杜曇晝抱著手站在臘梅樹下,朝他淡淡一笑:「莫郎將,以後就要委屈你,在我杜府繼續住下去了。」

    天空飄起細碎的雪花,牆外,有孩童的嬉笑聲由遠而近傳來,臘梅鵝黃的花朵在杜曇晝身側搖曳。

    莫遲握緊捲軸。

    明日,他就要迎來在縉京的第一個新年了。

    上卷 願為五陵輕薄兒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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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中卷 濁酒三杯沉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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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杜曇晝險些從玉山傾頹變成鴨子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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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卷 濁酒三杯沉醉去

    第二日,莫遲醒來時,杜府已經變了模樣。

    府內各處張燈結彩,連莫遲的廂房門口都貼了桃符。

    莫遲看著桃符上神荼鬱壘兩位門神的畫像,抬手摸了摸,上面的墨跡還沒幹透。

    臘月三十,除夕之日,府里下人都是喜氣洋洋的樣子,每個人都忙忙碌碌,進進出出,忙著收拾布置。

    莫遲站了片刻,只見到杜曇晝臥房外也貼了桃符,卻沒見他和杜琢主僕二人,就往府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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