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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5:05:52 作者: 蘅楹
這邊貓在喝著奶,那邊曾遂站在門口,已經等了半天。
見久久無人搭理,輕輕敲了敲門。
房內三人回頭看去。
杜曇晝:「……怎麼把你給忘了。」
杜琢帶著貓下去後,杜曇晝對曾遂道:「本官向陛下稟報時,並沒有提到你,但京城裡難保不會有人認出你。萬一被人發現你是曹世的人,就連本官也保不住你。還有幾日就是過年,保險起見,你還是年前離開縉京吧,先躲到別的地方去避避風頭,待事態平息,再另謀生路。」
曾遂點了點頭,視線在杜曇晝和莫遲臉上掃了個來回,好像有話要說,最後卻欲言又止,一句話也沒講,轉身出去了。
莫遲問杜曇晝:「你為什麼沒向陛下提起曾遂的事?這難道不算有意欺瞞嗎?」
杜曇晝:「陛下對夜不收有種沒來由的信任,這種信任甚至到了盲目的地步。那時冷容誣陷你,陛下得知緣由後沒有對你產生任何懷疑,也沒有責罰我常服闖宮,都因為你是夜不收莫搖辰的緣故,想知道理由麼?」
杜曇晝告訴莫遲,褚琮少時還沒被立為太子之際,曾被先皇派到柘山關外,同焉彌作戰。
有次他誤入敵軍圈套,是一小隊夜不收冒死將他救出。他是安全回到了關牆內,但那十名夜不收幾乎全員犧牲。
從此後,褚琮便堅信,守護在柘山關外的夜不收,是大承的國之利器。
杜曇晝道:「信任的建立非常艱難,可崩塌往往都是一瞬間的事。一旦將曾遂之舉讓陛下知曉,就會動搖這種信任。陛下就會想,原來夜不收也不是只聽從皇命,他們也有私心,也會為大臣結黨營私而效力。」
哪怕皇帝心中對夜不收只產生了一絲一縷的懷疑,這種裂痕就會越擴越大,終有一日,會導致誰也無法預料的後果產生。
杜曇晝嘆道:「為了保護你的夜不收兄弟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我也算是犯下欺君大罪了。」
莫遲默默思考了一會兒,對杜曇晝給出了一個相當貼切的評價:「狡猾,你才是狐狸精變的吧!」
杜狐狸精像是對這個評價很滿意的樣子,衝著他微微一笑:「我之前是不是說過,到過年前,你一天不受傷,我就多給你一百兩?」
莫遲眼神警惕:「你不會要反悔吧?」
「當然不是,我不僅不會返回,還準備提前支給你。」杜曇晝在袖子裡一掏,摸出幾張銀票:「這個月的月錢,還有說好的多給你的九百兩,點點吧。」
莫遲接過,有點奇怪地看他一眼,又把銀票放到桌上:「不是說到過年嗎?今天才臘月二十八,還有三天。而且我給你當護衛才當了半個月,你給多了,一半的月錢就夠了。」
杜曇晝也不出言相勸,站起身就往外走:「哎呀好忙好忙,好多事情要做,曹世之事還有許多收尾事務要做。陛下雖說不牽連家人,可到底怎麼處置我還沒想好,我先回臨台處理公務了……」
杜曇晝漸行漸遠,在莫遲的注視下遁逃而出。
莫遲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桌上的銀票。
當天下午,皇帝對外公布了懷寧的死訊,只說她是暴病而亡,而皇帝深感悲痛,追封她為懷寧公主,以公主之禮下葬。
年二十九,縉京城的大小閒人都擠上街,圍觀公主出殯,一應大小官員也都要送葬。
大家的注意都集中在公主的葬禮上,這種時候,最適合讓曾遂暗中離開京城。
曾遂傷勢未愈,莫遲便一路將他送到城外的長橋。
隆冬時節,河邊柳樹自是無枝,就算有,莫遲也不會給曾遂搞折柳送別那副做派。
他只是攔了輛出城的牛車,給了駕車人一點錢,讓他把曾遂捎到郊外。
離別前,莫遲突然提了一下曾遂背在身後的包裹。
曾遂回頭看他:「幹嗎?」
「沒什麼,看你包袱皮散了,幫你拽一下。」莫遲沒什麼表情。
曾遂看了看他,想說點離別感言,又覺得太矯情。
酸言酸語說不出口,曾遂想了半天,只憋出一句話:「你好好活著吧。」
莫遲道:「你也是,別死了。」
「說什麼瞎話,我又不是神仙,總有一天會死的。」
莫遲說:「那就在那天之前,活著別死了。」
不要死,活下去。
這是無數戰友臨死前對莫遲說的話,也是所有夜不收對彼此最虔誠的祝禱。
不管是被剜去眼睛,還是挑斷腳筋,就算十根指骨都被砸斷,也不要死掉,要好好活下去。
「知道了。」曾遂生硬地回了一句,踉蹌著上了牛車。
駕車人輕輕揮動鞭子,老牛哞地叫了一聲,木板車緩緩向前行進。
曾遂一直沒有回頭,知道牛車走出去二里地了,才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長橋邊,莫遲已經轉過身,獨自向城門走去。
「真是個沒良心的。」曾遂盯著他的背影,暗暗腹誹。
不過,看到你還活著,真是太好。
曾遂把包裹卸下來,放到自己腿上,包裹皮里突然傳出幾聲紙張被摺疊的動靜。
曾遂在外面捏了捏,剛才被莫遲拽過的地方,裡面好像被他塞了幾張紙。
不會是給他寫的送別信吧?曾遂這樣想著,從包袱里摸出那幾張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