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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5:05:52 作者: 蘅楹
莫遲一怔,「你說的是——」
杜曇晝忽然察覺到其中關竅,攔住莫遲,轉而對曾遂說道:「你的主人都死了,你何必再為其隱瞞?」
曾遂更加震驚了。
杜曇晝板起臉,正色道:「你的主人懷寧郡主畏罪自殺了,你還不知情吧。」
曾遂愣住。
他的愕然不像是對懷寧的死,倒像是對杜曇晝所說的話。
杜曇晝腦中靈光一閃,有什麼東西忽然撕開了黑暗,從混亂的千頭萬緒中露出了蛛絲馬跡。
他失聲道:「你的主人不是懷寧?」
曾遂的眼睛在杜曇晝和莫遲臉上來回掃動。
他的反應似乎印證了杜曇晝的猜想,那個心中的答案幾乎要呼之欲出了。
壓下翻湧的思緒,杜曇晝再次向曾遂確認:「你是如何被你的主人所救的?」
曾遂頓了頓,回憶道:「那時我落魄至路邊乞討,是主人見我可憐,收留我當做護衛。」
杜曇晝聽完,身體不覺後仰,像是得出了什麼不得了的結論。
他按住眉心,帶著滿目愕然,沉思半晌。
最後,他緩緩放下了手,像是終於在黑暗中尋到了光明。
他緊緊盯著曾遂的雙眼,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的主人是誰了,他就是兵部尚書,曹世。」
此言一出,不要說曾遂,連莫遲都驚住了。
他倏地看向曾遂的臉——無需多言,只要看曾遂的表情,莫遲就知道,杜曇晝說對了。
不顧眾人的驚訝,杜曇晝沉著地分析道:
「從呂淵說懷寧主動找上他開始,我就覺得不對。懷寧要做的是謀反的大事,呂淵一介小小的武庫員外郎,除了能偷偷搞點武器出來,其餘的什麼都幫不上忙。我若是懷寧,絕不會去找這種無名小卒聯手,我要找的,定是手握重權的大官,這是其一。」
「其二,看守趙府的是翊衛,而翊衛的最高統領就是曹世,他完全可以提前告知翊衛,讓他們對趙夫人的出行不加阻攔,讓她順利來到太常寺外,通過此事將她牽扯其中。」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莫名其妙對一個跛足乞丐慷慨相救,這件事本身就很可疑。而曹世手握全國兵籍,自然很清楚朝中活著的夜不收都分布於何處。他可能早就看中你曾遂夜不收的身手,於是設計在大街上向你伸出援手,讓你感恩戴德,心甘情願地為他所用。」
杜曇晝緩了緩,繼續道:「眼下我唯一還沒想明白的,就是他對你刑訊逼供,到底是要從你手中拿到什麼?」
東廂房隨即陷入寂靜,呼吸間,只聽得到屋外凜冽的北風呼嘯,窗戶被吹得砰砰作響,蠟燭的火光在牆上投出跳動的暗影。
莫遲想,難怪他對整件事一直有詭異之感,試想懷寧一個未出閣的郡主,行事必有諸多不便。
只憑她一人,如何能夠暗中勾結多方勢力?
假設背後有曹世與她聯手,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不,莫遲暗暗搖頭,說不定懷寧才是被利用的。
曹世利用她替自己衝鋒陷陣,一旦漏了馬腳,就將她推出去定罪。
若不是莫遲偶然被捲入其中,若不是杜曇晝洞若觀火,陷害趙青池謀反案,早就以懷寧畏罪自殺作為收尾了。
杜琢大氣也不敢喘,視線在三人臉上來回掃視。
良久後,曾遂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不愧是臨台侍郎……當時,曹尚書說要主動將兵部失竊案告知於您時,我就覺得不妙,沒想到到頭來,他還是栽在了你手裡。」
曾遂體力開始不支,他慢慢躺下,喘了幾口氣,才幽幽開口:「我確實替曹尚書和懷寧郡主傳遞了不少信息往來,可他們密謀的事,我也是近幾日才聽到一點風聲。但他們究竟犯下何等大罪,能讓郡主都服毒自盡,我的確無從得知了。」
他看了眼杜曇晝的臉,「想來此事不小,能與趙將軍扯上關係,怕不是謀反吧?」
杜曇晝眼皮一跳,不自覺瞥了眼莫遲。
你們夜不收都是什麼來頭?個個都精得猴似的。
曾遂知道自己猜對了,他定了定神,道:「看來侍郎大人已經成功解決此事?還好,沒有因為我的疏忽,害了趙將軍。不過其實我對曹尚書也知之甚少,我能交代的,也許幫不上大人什麼忙。」
曾遂說,他替曹世做的事,主要是傳信以及聯絡朝中眾臣。
早在幾年前,曹世為了坐上兵部尚書之位,就常常在暗中結交大臣,時常為京中官員們獻上財寶美人,讓其為己所用。
送錢送人這種見不得人的勾當,他都會交給曾遂去辦。
曾遂拿人錢財,自然替人消災,何況不過是大臣之間的骯髒交易,既不會扯上焉彌人,又不會傷到其他夜不收,曾遂做得心安理得。
三個月前,曹世突然開始和懷寧郡主有了非常頻繁的往來。
曾遂送出的東西里,十有八九都是送到懷寧府上。
起初送的還是些金銀珠寶,後來送的幾乎都變成了書信。
明面上,一個四十多歲的兵部尚書,和一位年僅十六的大承郡主根本毫無交集。
暗地裡,他們一旬之內來往的書信,多達十數封。
曾遂對信件內容一無所知,夜不收的經歷,讓他學會了謹慎,不該知道的事,從不會主動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