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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5:05:52 作者: 蘅楹
禁衛前後包圍著她的馬車,車輪開始緩緩前行。
杜曇晝與莫遲上了後方的車,他要一路押送懷寧,直至看她進了宗正寺的大門。
莫遲沉著臉,嘴角緊抿,一言不發。
杜曇晝想了想,說:「你怎麼不問宗正寺是什麼地方?」
「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莫遲語氣生硬:「我書讀得是不多,可我也知道宗正寺是處理皇族事務的地方,皇族犯法,都要進宗正寺受審。」
他情緒不佳,好像還沉浸在剛才的對話里。
他手掌傷口的血已經凝固了,身上橫七豎八的劍傷似乎都是皮外傷,也不再流血。
他頭髮凌亂,衣服上沾滿血跡與灰塵,雙眼還帶著些不易察覺的茫然。
杜曇晝想起在荒宅地牢見到的碎磁碟與被踩滅的香,想到莫遲今日身手遲鈍,刀法不似往日凌厲,大抵猜出他是中了迷香。
莫遲經歷了數場艱難混戰,拼死救出重傷的夥伴,又得知大承郡主居然暗中勾結焉彌。
這一天內複雜的心境變換,若是換做其他人,只怕意志力早就崩潰了。
好在莫遲心志極堅,而且……
竟然肯在他面前說幾句帶著情緒的話,想來他那層堅硬的防備,又對杜曇晝放下了不少。
杜曇晝不再故意和他搭話,莫遲現在需要的是安靜和休息。
至於懷寧郡主的事,就交給宗正寺和陛下聖斷吧。
杜曇晝呼出一口長氣,背靠著車廂,輕輕閉上了眼睛。
就在這時,劇變突生!
宗正寺與郡主府相距不遠,走過幾條街就到了。
郡主的馬車停在宗正寺門口,禁軍統領下馬,在側旁迎接。
等待片刻仍不見動靜,統領道:「殿下,地方到了,請下馬吧。」
懷寧仍沒有回答,侍女心頭一跳,猛然拉開車廂門。
須臾後,她的驚呼與統領的喊聲同時傳來:
「殿下——殿下?!」「快!來人!快去找郎中!」
杜曇晝一驚,和莫遲兩人一起跳下馬車,跑到郡主的車駕前。
車廂里,懷寧口鼻流著黑血,軟倒在地。
莫遲躍上馬車,伸手在她頸間一按,渾身一震,轉過頭愕然地望著杜曇晝。
杜曇晝跳上馬車,探向懷寧鼻下,整個人動作一僵。
片刻後,他緩緩轉過身,在馬車上站起:「不必尋郎中了,郡主殿下已經……薨逝了。」
杜曇晝的緋色官服在朔風中獵獵飄蕩。
身後,懷寧面容安詳,睫毛被風吹得輕輕顫抖,像是下一瞬就要睜開眼睛一樣。
第36章 莫遲沉默而立,就像一把神兵收入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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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正寺內。
懷寧的遺體被安放在正堂。
臨台的仵作已經來驗過,說懷寧是服毒身亡。
杜曇晝也在馬車裡找到了打開的藥瓶,仵作用針探過,說裡面是名為狼毒的毒藥。
這種毒常見於焉彌,又從側面印證了懷寧與焉彌人勾結一事。
宗正寺的掌固雜役看守在正堂外,寺丞正在來的路上,禁軍統領已經派人去稟報皇帝了。
只是眼下時值深夜,宮門非有軍國大事不得開,若是守門的將領不能開門通傳,皇帝就要到天亮後才能知曉此事了。
宗正寺偏廳。
統領叫來的郎中沒能救活懷寧,倒是幫莫遲處理了全身的傷口。
杜曇晝抱著手臂,相當不滿:「要不是看你傷得不重,我都要把你從今天起到過年的錢全都扣光了。」
莫遲充耳不聞,掏出火鐮點燃菸葉,悶頭抽菸管。
杜曇晝看他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就來氣,打是打不過,罵又捨不得,只能坐在一旁生悶氣。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問:「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懷寧?戒指那時?為何?」
莫遲吐了口煙圈,說:「如果給你一堆戒指,你能從其中分辨出那些上面刻了焉彌貴族的紋樣麼?」
不等杜曇晝回答,莫遲接著說:「你能,因為你在邊關待過,你和焉彌人打過仗,你見過他們的軍裝和王旗。所以你只要把戒指拿起細細查看,就能找出從焉彌來的戒指。」
莫遲低頭又抽了一口,苦澀的藥味讓他緊緊皺起了眉,他就帶著眉心深深的川字紋,又問:「可冷容是個文臣,他這輩子都沒去過關外,可能連一個焉彌人都沒見過。當時在宮裡,我的戒指還放在腰帶內,他是怎麼在第一時間就能斷定,上面的紋樣屬於焉彌貴族的?」
杜曇晝緩緩點頭,道:「是了,也就是說,在那之前,肯定有人把戒指一事告訴了冷容,才讓他如此篤定。」
莫遲把煙管在手裡轉了一圈:「在冷容發難前,縉京城裡見過那枚戒指的,除了你,就只有懷寧,我就自然而然地開始懷疑她了。」
杜曇晝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奇之處,挑眉對他一笑,問道:「那你為何不懷疑我?」
他以為莫遲會說諸如「我相信你」、「你是縉京唯一不會出賣我的人」之類,感人肺腑的言論。
沒想到莫遲聽他問完,一句話也不說,表情看似波瀾不驚,實際上眼珠子已經默默轉到一旁,不與他對視了。
杜曇晝一怔,不敢置信地說:「你懷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