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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5:05:52 作者: 蘅楹
坊內巷道縱橫交錯,布局毫無章法,莫遲在街口稍有停頓,大致辨別出方向後,朝著一條小路走了過去。
小路從左數第三間平房,是附近唯一一間門窗完整的屋子,莫遲的手在門栓上摸了兩下,門就被打開了。
杜曇晝還沒來得及藏好身形,門縫間寒光驟閃,長刀直取莫遲面門而來。
莫遲俯身一躲,抬掌往屋內人胸前猛擊而去,那人慌忙回刀防守。
莫遲的進攻卻是虛招,他反手攥住那人手腕,在他虎口的穴位上猛力一捏,那人手腕猛地一麻,不由「呃」的一聲,放開了刀。
嘡啷——
長刀落地,莫遲鉗住他的脖子,將他重重按在門板上。
寂靜的冬夜裡,莫遲的聲音清晰傳來:「你打得過我嗎?曾遂?」
名叫曾遂的男人抬起胳膊,把莫遲用力往後一推,莫遲的手上卸了勁,往後倒退幾步,背靠上門框。
「我呸!真刀真槍打起來,誰贏還不一定呢!」曾遂揉著脖子,憤憤道。
杜曇晝銳利的雙眼牢牢注視著二人,突然間,他發現曾遂行走似有踉蹌,仿佛腿部受過傷,走路姿態特別眼熟,應是在哪裡見過……
他陡然醒悟,這人就是今日的刺客指揮!
杜曇晝心中一凜,莫遲竟然和他是老相識?!
「你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莫遲冷冷問。
曾遂不忿道:「當然比不上莫大人你的榮光!」
莫遲不說話,眼底散發出寒氣。
「話說回來,你怎麼找到這裡的?」曾遂瞥他一眼,有些不自然地問。
莫遲:「你離開毓州的時候,我看了一眼你在京中的住址,我以為你肯定搬走了,只是來碰碰運氣,沒想到這些年你一直住在這裡。」
「過目不忘也不必用在我身上吧……」曾遂嘟囔道:「你來找我,不會是要抓我去見官吧?」
「我要是真想抓你,今天在城外會放你走嗎?」
曾遂立馬閉嘴,須臾後,他朝四處看了看,見四下無人,便說:「進來吧,外面冷得要死,我可不像當年那麼禁凍了。」
二人進入曾遂家中,門砰地關閉,杜曇晝不再猶豫,疾步走到屋外,眼睛掃了一圈,迅速鎖定位置,背靠屋牆,躲在朝東的窗戶外,垂下眼帘,凝神聽著屋內的動靜。
曾遂道:「你也見到了,我是個窮光蛋,可沒東西能招待你。」
「你窮?你都替人在光天化日下刺殺郡主了,難道不收報酬麼?」
曾遂說:「你怎麼知道我是替人辦事?要是我說我和她有仇呢?」
「養在天子腳下的金枝玉葉,能和你這大老粗有仇?」莫遲眼睛一橫:「不要說這些話騙我,我問你,刀口舔血的日子你還沒過夠嗎?好不容易離開軍中,不拿著賞銀過安分日子,居然還干起了買兇殺人的勾當?你怎麼對得起當年的自己?」
也許是被莫遲的話刺痛了,曾遂的嗓門驟然變大:「賞銀一共才那麼點錢,你以為人人都能跟你一樣光鮮?不僅得到了皇帝豐厚的賞賜,以後說不定還能名垂青史永載史冊!我若是不做這賣命的生意,誰來養我這個廢物!」
說到激動處,他把自己的腿拍得啪啪作響。
名垂青史,永載史冊……?
難道……
杜曇晝腦中隱隱浮現了一個名字。
「看我的手。」莫遲的聲音陰沉地響起:「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
杜曇晝想起他那雙布滿傷痕的手。
「事發後我被處邪朱聞所抓,他砸斷了我十根指頭上的每一塊骨頭,我被人送回毓州後,花了整整十個月才能重新握刀,到今日仍舊沒有痊癒,每根指節都夜夜作痛,用這種代價換回來的榮光,送給你你要不要?!」
杜曇晝的瞳孔猛然緊縮!
處邪是焉彌的國姓,而處邪朱聞是焉彌權傾朝野的攝政王,其殘忍暴虐,在大承可謂無人不曉。
事發以後?杜曇晝暗道,莫遲做了什麼事才會遭到處邪朱聞的刑訊?
腦海中那個模糊的名姓越來越清晰。
曾遂憤慨道:「你別拿這些來嚇我!活下來的夜不收,哪個沒受過焉彌人的酷刑!我的兩條腳筋不也是他們挑斷的嗎?!」
杜曇晝的呼吸凝滯住了,那個名字終於從記憶的黑影里跳脫出來,清楚地展現在他眼前。
三年前,毓州刺史舒白珩叛逃至焉彌,帶走了大量軍事機密。
三個月後,趙青池的兩萬大軍因他的泄密,在柘山關外的深山峽谷中遭到伏擊,損失慘重。
又三個月,在舒白珩的帶領下,焉彌國王帶領大軍直取南下,連破大承九座城池,邊關九城就此淪陷。
焉彌國王每攻下一城,便下令屠城,那段時間,塞外的河道內,流得都是被血染紅的河水。
此後,趙青池曾多次派人暗殺舒白珩,但均以失敗告終。
同時,安插在焉彌的夜不收也遭到大量屠戮,這支精兵哨探有超過九成都死於焉彌人刀下,傷亡慘重。
朝野震動,皇帝大怒,命趙青池出關追擊,斬殺叛臣。
但時逢冬日,糧草稀缺,大雪封山,焉彌人又退守至王庭,返回茫茫荒原腹地,趙將軍幾次出擊均無所獲。
一晃兩年過去,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邊關九城會成為慘痛的記憶時,毓州突然傳來捷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