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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5:05:52 作者: 蘅楹
「多謝大人!」杜琢很自然地從他手裡接過手爐:「大人真是寬仁待下,杜琢感激不盡。」
杜曇晝臉上露出一閃而過的呆滯:「……哦,你……趕車辛苦了,拿去暖暖手吧。」
杜琢喜滋滋地抱著手爐,也跟著往馬場走去。
而杜曇晝站在原地,還在回想剛才的事。
莫遲皮膚白皙,面容清秀,眼睛又大又圓,加上略微上挑的眼尾,光看五官,是相當柔和的面相。
但他身材勁瘦,骨架極薄,行動坐臥皆乾脆利落,又像是鋒利的薄刃,平時藏於匣中,一旦出手必定刀刀見血。
可美中不足的是,這把寶刀卻布滿劃痕:
莫遲的手指纖細筆直,指尖天生是淡粉色,明明是非常漂亮的一雙手,手背上卻有著數道傷痕。
那些痕跡有新有舊,是不同的利器在不同的時間段留下的,由於膚色白,這些傷疤在他身上尤其顯得觸目驚心。
比起他的手背,更讓杜曇晝心驚的,是他粗糙的手掌——莫遲掌心的皮膚粗糙不堪,遍布老繭,只在他手腕輕輕一握,就留下了輕微的痛感。
杜曇晝也習武,也上過戰場,在軍中,只有那些刀法高強的精銳軍士,由於常年練刀殺敵,才會在掌心留下堅硬的繭。
而杜曇晝見過的刀法最精的將士,也沒有這樣傷痕累累的一雙手。
他望著莫遲的背影,想到他剛才吃飯的樣子——嘴上說著味道一般,卻把盒子裡的點心吃了個精光,鼓著臉咀嚼的時候明明掩蓋不住滿足的神情,卻在杜曇晝看過去的同時,垂下眉眼,變回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
杜曇晝定定站了一會兒,抬腿跟上了他。
西常馬場裡,駿馬於山谷間自在奔騰,馬倌們四散各處,照看著各自負責照料的馬匹。
馬場的主人就在馬廄里接受了杜曇晝的問話。
「回大人的話,您手裡這張紙片,確實是草民這裡的馬票,而且從上面這個小小的馬頭圖案,草民還能告訴您,這是誰家的馬。」
杜曇晝問:「如何得知?」
「西常馬場良馬眾多,總有些居心不良的小人想要冒名牽走養在這裡的名駒,草民將馬票進行了特殊製作,每家每戶的馬票上,都有專屬的馬頭圖案,這種圖案的顏料由水草紅丁香製成,只有用毛筆沾了水塗抹才會顯色,露出寫於其上的馬名,要是大人需要,草民現在就塗給大人看。」
杜曇晝將紙片遞給他,馬場主人從懷裡拿出毛筆,在馬廄的飲水槽里沾濕,然後點在馬頭圖案上。
水滴洇開,紙片上現出「照夜騅」三字。
馬場主人立刻道:「大人,這是趙青池將軍之子,趙慎公子的馬。」
趙慎從小隨父親在邊關長大,及冠後才返回京城居住,由於有在軍中生活的經歷,他非常喜歡騎馬,也好收集良馬。
「照夜騅是匹通體雪白的焉彌馬,高大威猛,腳力敏健,深得趙公子喜愛,不過就在前兩天,趙公子親自來馬場,說要準備馬球賽,把養在這裡的馬大多都帶走了,照夜騅也在其中。」
杜曇晝:「他帶走了多少?」
「得有……二十三匹。」
回城的馬車上,杜曇晝撐著下巴,思忖道:「天氣這麼冷,從秋分開始,一直到明年上巳節,京城周邊都不會有人舉行馬球賽,趙慎只是找了個藉口,帶走了二十多匹馬,他不可能把這麼多馬養在府里,那會帶到什麼地方呢?還有,他運走了馬,又和武庫失竊案有什麼關係?」
莫遲沉默不語,見杜曇晝似乎在看他,便搖頭說了句:「不清楚。」
「你哪裡是不清楚,分明是不敢說。」杜曇晝直接點破:「有了武器又有了馬,就是治他個意圖謀反也說得過去。」
「不會。」
「不會什麼?我看線索清楚得很,趙慎收買唐達二人,讓他們偷偷運出武器,又勾結中心醉的焉彌人,殺掉唐達後取走兵器,拋屍金沽閣,然後從馬場帶回自家的馬,接下來,是不是就要趁夜攻進宮城北門,殺死陛下,來個改天換日了。」
莫遲低低說:「趙青池不會勾結焉彌人。」
杜曇晝扯起嘴角權當一笑:「趙青池不會,不代表他兒子不會。」
「如果你要謀反,會只偷這麼點兵器麼?會放著遠在邊關、率領數萬大軍的將軍父親不管,自己一個人偷偷在京城行動嗎?」
杜曇晝不出聲。
莫遲冷靜道:「如果趙慎要謀反,定會暗中通知趙青池,如果趙青池知道,就一定不會允許他勾結焉彌人,趙將軍手下能用的將領多了,何必找一群賣酒的來幫忙?那些人還打不過我呢。」
杜曇晝挑眉看他:「你為什麼這麼相信趙青池?你和他什麼關係?你很了解他嗎?」
莫遲卻好像沒聽見他在說什麼似的,不僅不回答他的問題,還撩起窗簾探頭向車外看去。
「喂,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了,搞這套假裝聽不見對我可沒用。」
莫遲望著車後方的官道:「後面有馬車,好像還跟著不少隨從,不知是哪位大老爺。」
杜曇晝湊到他身邊,透過車窗極目望去,過了好一會兒,才在官道盡頭見到模糊的人影。
「隔得那麼遠你都聽得見?你吃什麼長大的?」
莫遲淡淡回了一句:「胡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