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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5:05:52 作者: 蘅楹
「這裡有串腳印,一直通向窗邊。」杜曇晝沿著腳印往前:「這裡有一處更大的印記,似乎有人曾坐在此處。」
他站在莫遲留下的腳印上,抬頭看向金玉閣,果然能把北邊那座露天的樓梯從上到下,看得一清二楚。
杜琢奇怪道:「這座荒樓如此不顯眼,莫遲為何要在這裡待著?」
杜曇晝望著後院裡的木酒桶,良久後才回答他:「出於某種我們不知道的原因,他在監視這座客棧。」
回到臨台,天色已經開始轉暗了,隆冬時節,不到酉時天就黑了。
剛邁進臨台的門檻,柴二就灰頭土臉地迎上來:「大人,抱歉,卑職……跟丟了。」
杜曇晝很是詫異:「你是京畿軍中最擅長跟蹤的哨探,從你來臨台任職那日起,你就從沒有失手過,可你現在卻告訴我你跟丟了?」
柴二垂頭喪氣,也不敢出言為自己辯解,只是低著腦袋候在他面前,等著挨罵。
杜曇晝輕嘆一聲,「我早就該料到他不是普通人,罷了,也不是你的責任,去吧。」
柴二一喜:「多謝大人!」
轉頭就往回走,剛走幾步又被杜曇晝叫住。
「等等,你是在哪裡跟丟他的?」
穿過十字街往北,經過三個巷口,會來到永平坊的坊門下。
這裡距離京中各部官署所在的皇城十分遙遠,幾乎要穿過半個縉京才能趕到,因此地價便宜,每個月只要花上幾百文錢,就能賃到一間房住,許多上京趕考的書生和沒有品級的小吏,都租住在永平坊。
莫遲出現在永平坊的主街上時,天已黑了很久了,他賃下的房子離坊門不遠,在一排二層木樓的上層,由於進出都需要上下樓梯,因為價格還要再便宜些。
他剛經過坊門,走到離自己家還有不到十丈遠的地方,就看見那座樸素的樓房外,停著輛馬車。
車上的裝飾古樸雅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花了大價錢買的馬車,車上人定非富即貴。
但莫遲不需要通過車廂的裝飾判斷來人身份,因為車頭亮著的燈籠上,寫了一個篆體的「杜」字。
莫遲第一反應就是閃身躲避,可他沒想到的是,這麼冷的天,杜曇晝居然沒坐在車裡,而是站在馬車旁等他。
莫遲剛出現在巷口,就被他發現了。
莫遲心裡清楚,眼下他應該立刻掉頭離開,可他的腳步還是遲疑了。
杜曇晝深夜前來,沒有穿那身規規整整的緋色官服,而是換上了寬袍大袖的常服,一頭黑髮也沒有像莫遲早上見他那樣束於腦後,反而垂下了一部分,髮髻上只戴了根玉簪,在燈輝下顯出盈盈光輝。
流雲般的烏髮被風輕輕吹起,為他的面容增添了幾分攝人心魄的意味。
莫遲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慢慢向他走去。
「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杜曇晝衣袂翻飛,帶來清幽的蘭花香氣,細密地將他縈繞。
冬天也有蘭花麼?
土生土長的毓州人莫遲,頭一次在寒冬臘月里,聞到這種矜貴花朵的香味。
第3章 行邁靡靡,中心如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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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時辰前。
莫遲甩掉柴二後,轉身就去了白財神坊的那間酒館,他裝作路人從正面經過,終於看清了門頭上的牌匾寫了「中心醉」三字。
行邁靡靡,中心如醉。
這是化用詩經起的名字,任誰一看都會覺得,這是漢地中原人開的酒肆。
莫遲故作不經意地朝裡面打量了一眼,迅速別開視線。
酒肆內部的布置裝飾,也沒有半點胡人色彩。
莫遲不動聲色,行至斜對面的麵館,坐在沿街的位置,點了碗湯麵。
不多時,湯麵條做好上桌,莫遲拿起筷子,挑起幾根,吹了口氣,隔著蒸騰的熱氣望向中心醉。
石板路盡頭,噠噠駛來一輛馬車,馬夫不緊不慢地將車停在中心醉的店門口,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從車上跳下,徑直走了進去。
店家好像和他很熟,熟稔地同他打過招呼,而後馬上從酒桶里打出一壺酒,端到他面前。
莫遲動作一滯。
——從車裡下來的人,居然是趙青池的兒子趙慎。
他收回目光,把麵條送到嘴邊,皺著眉尋思:趙慎看上去是中心醉的常客,他知道開店的是一群焉彌人嗎?
此時正值黃昏之際,中心醉的客人陸續多了起來,掌柜一個人招待不過來,把後堂的幾個夥計全都叫出來待客。
眼見那群焉彌人大都集中在店裡,莫遲等不及了,三兩口扒完麵條,留下幾文飯錢,拔腿朝中心醉後院走去。
不過一人高的圍牆根本攔不住他,他扒住牆頭,徒手一撐,像夜色中最靈活的狸貓般,悄然無聲地翻了進去。
後院有一排矮房,莫遲彎腰摸到牆根下,留神聽了片刻,確定房中無人後,推開一條門縫鑽了進去。
房中並排放了幾個五斗櫃,莫遲夜視能力極佳,在房內無燈的情況下也能依稀視物,他輕手輕腳拉開柜子,翻了沒幾下,就找到了一捆信,信封上赫然寫著「縉京趙青池將軍府收」,看來當時他沒看錯,趙府的下人半夜偷偷送出來的,就是趙將軍的家書。
莫遲打開信封,正準備抽出信紙查看內容,忽聽得院中傳來腳步聲,立刻放回家信,合攏柜子,弓背行至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