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2023-09-11 05:05:52 作者: 蘅楹
    見曹世和杜曇晝進來,掌管武庫的員外郎呂淵即刻迎了上來,他的臉色比曹世還要難看。

    「大人,杜侍郎……我、這——唉……」

    杜曇晝:「武庫在哪裡?」

    「請隨我來。」

    呂淵帶二人走向官署的東南角,那裡有一座只有門沒有窗戶的平房,外牆看似普普通通,實則由青磚石砌成,能抵刀砍火燒。

    這裡就是兵部的武庫。

    杜曇晝走到門外,一勾手指,他的家臣杜琢就點起火摺子,湊到門邊。

    杜曇晝在門上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沒有發現任何被撬過的痕跡,說明武器是正大光明地運出去的,與曹世所說並無二致。

    「見過那二人的守門軍士在何處?」

    側旁跑過來一個年輕的翊衛:「大人,下官就是今日負責看守兵部北門的。」

    「守衛只有你一人?」

    「是,北門大多時間都不開,平素只有一人看守。」

    杜曇晝問:「既然大多數時間都不開,今日那二人駕牛車離開時,你沒有攔下細問嗎?」

    「回大人,那二人在兵部做了好幾年的翊衛,本就是熟面孔,加上他們又有可以隨時出入的腰牌,下官便沒有多想。」

    杜曇晝思索片刻,抬腿往北門走去,身後一群人又趕忙跟上。

    北門外的泥地上,果然有兩道車轍,向西邊延伸而去,只是走上石板路後,車轍便消失了,無從追蹤。

    杜曇晝蹲下身,按了按車轍下的泥土,軟中帶硬,還沒有完全被寒風吹得凍住,應該是不久前才留下來的,他用手指量了量車轍的深度,想了一會兒,站起來對杜琢說:「通知京兆府,發海捕文書。」

    被莫遲跟蹤的那個人,在縉京城裡七扭八拐,最終停在了白財神坊的一處店鋪外,熟門熟路地繞到後院,打開一扇木門,鑽了進去。

    莫遲閃身而至,背靠圍牆聽了一會兒,不見有任何動靜,環顧四周,找到一棵枝繁葉茂的白皮松,三兩下就爬了上去。

    小院內一片漆黑,半點燈光也無,莫遲在樹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背靠著樹幹,重新點燃煙管,送到嘴邊深深抽了一口,耐心地等待起來。

    幾個時辰後,天邊漸漸露出魚肚白,憑藉著熹微的晨光,莫遲逐漸看清小院內部的景象。

    院子前方是店鋪,後方像是庫房,中間露天的地帶擺放了不少圓木桶,看上去像是個賣酒的小店。

    不一會兒,有幾個夥計從庫房裡出來,準備把後院的木桶抬進店鋪里去,原本一切都很正常,但當夥計說了幾句話後,莫遲意識到狀況有些奇怪。

    ——這幾人說的竟是焉彌語。

    焉彌與大承常年作戰,但民間並沒有禁止商人往來,因此在縉京有大量的胡人商販,其中也包括焉彌商人。

    他們在中原多以販賣金器和葡萄酒為業,在縉京最繁華的白財神坊存在一間焉彌酒館,是最尋常不過的事。

    但莫遲還是看出不對勁的地方。

    這群人全都做中原人打扮,言行舉止也沒有半點胡商的作風,就連說話用的都是標準的官話。

    焉彌人與中原人的長相本來就沒有太大差別,如果不是剛才交談間有人蹦出了幾句焉彌語,他們看上去和尋常漢人沒有任何區別。

    甚至連懸掛在店鋪外的酒旗,寫的都是漢字,仿佛和胡商沒有半點關係。

    一群焉彌人偽裝成中原人也就罷了,還從趙府的小廝手中拿到了趙青池的家信。

    趙青池多年駐紮在柘山關,和焉彌打了不知多少場仗,怎麼可能給他們寫信。

    莫遲坐直身體,一眼不眨地盯著院中的動靜。

    不一會兒,店鋪外的石板路上,有人趕過來一輛馬車,幾個夥計就把酒桶逐個搬到馬車上,其中有個桶似乎特別沉,要兩個人合抬才搬得動。

    搬完酒桶後,車夫揮下馬鞭,車輪碌碌前行。

    莫遲從樹上跳下,沿著主街跟上了馬車。

    隨著天光大亮,沿街各路商販紛紛卸下門板,開始一天的營業。

    路上行人多了起來,行走在路上逐漸有摩肩接踵的感覺,小販的叫賣聲不絕於耳,剛出鍋的各式早點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這是莫遲相當不熟悉的場景。

    他出生在關外村莊,五六歲時村里遭遇焉彌人洗劫,全村人幾乎被屠戮殆盡,只剩下他和幾個很小的孩子倖免於難,後來他被趙青池率領的邊疆大軍收留,養在軍中,十二歲就加入名為夜不收的哨探軍。

    到現在的八年時間裡,他過慣了那種刀口舔血的日子,面對熱鬧繁華的太平縉京,反而無所適從,他來到京城已有數日,卻始終顯得難以融入。

    否則他也不會成日待在趙家的屋頂上,尋求那份僅有的熟悉感。

    有街上的路人不小心碰到了他,莫遲的第一反應就是去握腰間的刀,等摸了個空才意識到,他現在不在關外,已經不需要隨身帶刀了。

    撞到他的男人不過是個普通的京城百姓,他向他點頭道了歉,然後與他擦肩而過,沒多久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莫遲站在原地,一時無法動作。

    剛才只不過是一瞬間的警惕,他渾身的血液就涌到了四肢百骸,眼下狀況平靜下來,血液迅速流回心臟,沖得他胸口陣陣發悶,耳膜鼓脹悶痛,外界的一切仿佛都離他而去,除了心跳聲,他什麼都聽不見。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