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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5:05:52 作者: 蘅楹
趙青池是全京城唯一和他有關的人,雖然他本人遠在柘山關,但莫遲每夜待在趙家的屋頂上,也不覺得那麼孤獨了。
——就是天冷了點。
時值臘月,還有二十多天就要過年了,要不是莫遲在塞外凍慣了,房頂的寒風也不是好受的。
前幾日在人家房檐上,莫遲沒看出什麼問題,這幾天卻瞧出不對了。
趙府家中有個小廝,經常半夜從房中溜出來,看似是去出恭,實則總是趁人不注意在圍牆邊探頭探腦,似乎是在尋找低矮之處。
今夜也不例外。
丑時剛到,他就從房內躡手躡腳跑出來,這次他卻不到處亂晃了,而是直奔後花園西南角而去。
莫遲撐起上半身,手舉煙管也不抽,默默盯著他的背影。
花園西南角,竟然真的被小廝尋到了個圍牆缺角之處,他鬼鬼祟祟地鑽進角落的草叢裡,對著牆外發出一聲惟妙惟肖的貓叫。
不一會兒,一個漆黑的人影從外面一閃而過,小廝見到了,湊到牆邊,從懷裡拿出某樣物件,遞到了對方手中。
其實他和莫遲的距離並不近,但莫遲天生目力絕佳,即使是在黑暗中,只憑藉月光,也能一眼看出他拿的是一疊信件。
下人里會認字的不多,若說這小廝是替人寫信,也不是說不過去,但他偷偷摸摸的樣子著實可疑。
最重要的是,放在最上方的那個信封上,好像寫了個「趙」字,也就是說,小廝拿出去的,很有可能是趙青池寫給親人的家信。
莫遲不由得起了疑心。
送完信件後,小廝環顧四周,發現四下無人,便悄無聲息地溜回來,鑽進了房中。
拿到信的人趁著夜色,離開了趙府的牆角,往黑暗中急急步行而去。
他不知道的是,不過在頃刻間,趙家的房頂上就空無一人,原本枕著瓦片曬月亮的莫遲,此時正跟在他身後。
那人屬實警惕,即便是在夜晚,也依然溜著牆根行走,把身影藏在月色映照不到的地方,而且每過一個拐角,就會回頭看兩眼,確定後方無人,才會繼續向前。
只是對於莫遲來說,跟蹤也許是他最擅長的事情,他保持著一丈遠的距離,不緊不慢地跟在那人身後,朝夜色中走去。
趙家附近的街市萬籟俱寂,杜曇晝所在的臨台官署卻亮如白晝,臨台掌刑獄重案,杜曇晝時任四品臨台侍郎,是整個官署最大的官。
此刻,兵部尚書曹世正在房中與他低聲密談:「深夜叨擾實屬冒昧,只是……兵部出了大事,眼下只有杜侍郎能救我於十萬火急了。」
杜曇晝眼眸輕垂:「尚書大人請講。」
杜曇晝烏髮如墨,光亮如流水,即使被發冠束於腦後,也能透出如絲緞般的光澤。
他儀態端方,縱然已處理了一整日的公事,坐在椅子上時,肩背依舊筆挺,能看出緋色官服下肩寬細腰的輪廓,愈發顯得端直雅正,仿若一棵挺拔的美人松。
與他冷冽的氣度截然相反的,是他的樣貌。
杜曇晝生得不像爹也不像娘,反而像他那位艷絕京師的姨母,他眉目俊麗,睫似鴉羽,皮膚瑩潤白皙如羊脂玉,面容像工筆畫般濃墨重彩。
這樣一張臉長在女子身上,定是勾魂攝魄,讓人心甘情願當裙下之臣。
但杜家祖孫三代都是武將出身,杜曇晝十八歲時已官拜驃騎校尉,帶兵打退了焉彌人的數次進攻,從小在邊疆受到的歷練,讓他眉宇間橫生一股凌厲之意,硬是把五官中的俊麗秀美之色壓下,凝結出凜然肅穆的華貴姿態。
燭光下,杜曇晝斂收眉宇,眼瞳倒映燭火,熠熠生輝。
往日,京城的達官貴人們無不稱讚他的美貌,但此時此刻,就算杜曇晝變成女的脫光了撲到曹世懷裡,這位火燒眉毛的兵部尚書,也能比最古板的正人君子還要坐懷不亂。
不為別的,只因兵部的武庫丟了東西。
曹世用衣袖擦掉額頭的汗珠:「今日戌時正刻,天黑了沒多久,我正準備離開兵部官署回家去,看管武庫的員外郎呂淵就著急忙慌地跑來向我稟報,說兵器丟了。我立馬讓人封了官署的門,帶著呂淵就去武庫清點,我們兩個人從裡到外數了好幾回,確實是丟了。」
曹世一臉菜色,好像預見到自己馬上要被皇帝拉出去砍頭外加夷三族。
「丟了多少兵器?」杜曇晝凝神看來。
曹世哀嘆一聲,道:「丟了十五桿長槍,二十張弓,十八把環首刀,七張盾,還有一百二十枝羽箭。」
「不算多,但也足夠在京城生事了。」杜曇晝下了定論,問:「今天值守武庫的人呢?」
「每日都由二十人組成的小隊看守武庫,我發現兵器丟了以後,立刻把他們叫來審問,這個時候才發現少了兩個人,我又趕忙讓人去他們家中搜尋,家裡又都找不見人,據看管兵部北門的軍士說,傍晚時分,見到兩人駕著牛車出門,木板車上似乎還放了不少東西,只是用粗麻布蓋住了,看不出是什麼。」
杜曇晝聽完,沒有作聲。
曹世著急道:「如今看來這兩人嫌疑最大,還請杜侍郎下令發布海捕文書,儘快將二人捉拿歸案,」
「走。」杜曇晝站起身:「去兵部。」
兵部官署內,燈燭高照,所有人都是一副惴惴不安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