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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4:57:40 作者: 桃融當春
    郁宴被她感染,眸中也染上點點笑意,他拿起筷子,也學著她的樣子吸溜一箸,滾燙的汁水隨著細面咽下,燙的他一瞬間紅了臉。

    「咳咳……」

    安也大笑起來,笑得肆無忌憚,如銀鈴一般,在無邊靜默之中叮鈴鈴的脆響。

    等笑夠了,她才拿起桌上放著的一壺冷茶,倒滿之後遞給他,「明知不能吃太熱,怎麼還這麼急?」

    郁宴平息了嗓聲火辣辣的痛感和癢意,接過那盞茶,聲音還帶著剛咳過之後的沙啞,「……郡主剛才的吃法,似乎更好吃些。」

    他也想嘗嘗她所嘗過的味道。

    安也捧著臉看他,「可我覺得你那碗好像更美味一點。」

    郁宴於是將碗朝她推了推,「給郡主吃。」

    「不要。」安也搖頭,將他的碗推回去,又把自己的碗往前挪了挪,「你給我夾一點,我也給你夾一點,我們交換,看看誰的最好吃。」

    明明是兩碗一模一樣的面,倒叫她比較的像是天壤之別一般。

    這樣幼稚的提議,偏偏她身旁的男人毫無所覺,竟直接動起筷,按她說的交換起來。

    安也夾起從郁宴碗裡換到的面,細嚼慢咽,仔仔細細的嘗,等盡數下肚,這才抬眼和郁宴對視,『噗嗤』一聲笑,「……好像沒什麼差別。」

    郁宴默默點頭。

    若是攤前的老婦人再耳聰目明些,聽到兩人在說些什麼,定是要無語凝噎。

    都是一鍋里煮出來的,若真有什麼差別,那才是怪了。

    吃完了面,兩人從桌上留了十文錢,又悄悄起身,牽著手漫無邊際的往前走。

    更深夜靜,周遭的屋舍還亮著燈的都少之又少,她們二人順著大路緩緩向前,拐過幾個彎道之後,前方走來一個人。

    那人穿著粗布麻衣,手中提著一柄銅鑼,木棍敲在鑼上,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響動,「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三更到了。

    兩人避開打更人,朝他相反的方向又走了一段,忽而看到路的盡頭,一顆高大的古樹靜靜佇立。

    那顆大樹看著有些年頭了,樹幹比兩人環抱在一起還要粗一些,安也初看還以為這樹奇妙,冬天不掉葉子,反而生的鬱鬱蔥蔥,風一吹,葉子隨風飄搖,倒是平添幾分春意。

    等走的近了,她才察覺那樹上的壓根不是樹葉,屬於這棵樹的葉子早就掉個精光,那些隨風飄搖的,是一個個許願的簽文。

    在樹後頭,是一座殘破的寺廟,廟中沒有燈光,連檀香味都聞不見,看樣子,怕是荒廢已久。

    然而寺廟荒廢了,這顆廟前的許願樹卻未荒廢,安也站在樹下,隨手拉過一個離她最近的簽文查看,天太黑了,模模糊糊只瞧見『和睦』二字。

    安也將那簽文掛回原地,左看右看,找不到這裡能寫簽文的地方,便興沖沖拉著郁宴往破廟裡去。

    郁宴的不歇早在被抓時便被鍾倫收繳,他隨手抄起地上的一截枯枝,略略領先一步,將門口的蛛網清理過後,才與安也一同踏進院門。

    院子裡空蕩蕩的,值錢的物品早被搬空了,只餘下幾株東倒西歪的矮竹。

    郁宴上前,推開殿前的房門,一陣渾濁的塵土之氣撲面而來。

    殿中混亂不堪,連最中央的佛像都缺了口子,倒塌在地,周遭還散了不少草木灰,看樣子,先前這裡似乎走過水。

    郁宴攔住安也,對她道:「郡主想要簽文,屬下去找便好。」

    他捨不得讓安也踏進這樣髒亂之地。

    安也搖頭,指著門前的桌台道:「這裡正好能用來寫字。」

    外頭也沒什麼能寫字的地方,她可不想趴在地上寫。

    見她堅持,郁宴只好妥協,他走在前頭,為安也遮去污濁。

    好在寺廟中的簽文本就不值幾個錢,也無人在意,兩人不費什麼功夫,便在一堆雜物中找到一疊空白簽紙。

    簽紙有了,卻沒有筆墨,安也自郁宴手中的那截枯枝上折下一截,沾了些周圍散落的草木灰,權當炭筆用了。

    準備妥當,將下筆時,她卻猶豫起來。

    該寫什麼呢?

    平日裡的那些尋常簽文,大多是先寫上二人的名字,再添上些『百年好合』『永結同心』之類的祝福語,那些清晰又樸素的願望,隨簽文掛在枝頭,大多盼著願望隨風扶搖而上,被漫天神佛瞧見,許他們一個錦繡未來。

    安也卻不想如此。

    她想再準確點,將她和郁宴的經歷都寫在紙上,就像這本就是一本書的世界一樣,她也想寫下一個世界,一個獨獨屬於她和郁宴的世界。

    她知道那太長了,簽紙記不下。

    於是她將那一切捨棄,將她和郁宴的名字捨棄,在這張年代稍久的簽紙上,留下一句話。

    臨時製作的炭紙並不好用,需得用力才能留下痕跡,安也寫得歪歪扭扭,樹枝做的筆尖戳破脆弱的紙面,也不足以讓她停下。

    在一個尋常的冬日裡,褚蘭城中的百姓誰都沒有察覺,那顆破廟前的姻緣樹上,悄無聲息的多了一紙簽文。

    它混在成百上千隻簽文里,隨它們一同搖曳,那簽文破了一個小小的洞,上面寫了幾個歪歪扭扭的大字。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天際初白,又是一夜未眠,安也神色懨懨,她趴在郁宴背上,隨他重新回到鍾倫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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