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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4:57:40 作者: 桃融當春
    但是郁宴注意到了。

    他不僅注意到了耳環,還找到了她。

    安也伸出手,碰了碰那兩隻還帶著屬於郁宴掌心溫度的耳環,輕輕說:「給我戴上。」

    郁宴點頭,他自掌心拿起一隻,本想用衣袖擦拭乾淨,卻忽的一頓,又從懷中摸出一隻嶄新的手帕,將耳環蓆子擦拭過後,才有些笨拙的去尋找安也的耳垂。

    夜色濃黑,他們不能點燈,那耳孔實在太小,郁宴不敢靠的太近,磨蹭許久,卻連一隻都沒能戴上。

    郁宴的手並不如安也的細膩,甚至帶著練武所造就的層層粗繭,可就是如此,那指尖觸碰到耳垂上的觸感,才更加明顯清晰。

    安也感覺自己漸漸熱了起來,那隻手碰到自己耳垂的時候痒痒的,讓她忍不住想要側頭躲避。

    心中滿滿的溫情變了味道,摻雜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漣漪,自她心中擴散開來。

    那隻耳環又一次落空,輕微的一聲響,掉在她肩頭。

    郁宴的手掌微頓,原本想要重新撿起,安也卻忽的轉身,面朝向他。

    耳環自她單薄的衣物上滑下,落在床榻之間。

    而那隻原本停在她肩頭的手,就這樣突兀的懸在她胸前。

    郁宴一怔,忙想收回手,卻是被安也直接攥住。

    郁宴屏住呼吸,身體早已和那隻觸碰過的耳垂一同升溫,他不敢去看那雙在黑暗中注視著他的眼,只訥訥開口:「耳環……」

    「不戴了。」安也說。

    安也緩緩靠近,綿密的呼吸和郁宴的逐漸交織在一起,這在片黑中,她的感官更加敏銳,她感受到郁宴的呼吸亂了,就算他極力掩飾,也控制不住顫慄。

    掌中的那隻手想要後撤,她卻不讓,她緊緊捏著那隻手,手指穿過他的指縫,與他十指相扣。

    「郡主,我……」

    郁宴想要起身。

    「傷口還疼嗎?」安也突然道。

    郁宴頓住,「不疼。」

    「我看看。」安也伸出另一隻裹著紗布的手,去扯他的衣裳。

    「不……」郁宴想要伸手阻止,他一隻手被她禁錮,另一隻手停在面前,卻是遲遲沒能落下。

    安也的手受了傷,他怕碰疼了她。

    不過是片刻猶豫,那緊縛的衣帶便被扯開,露出些許黑衣包裹下的肌膚。

    郁宴牙關輕顫,忙道:「郡主,你的手。」

    安也也有些為難,這種時候,她若是鬆開郁宴,就怕這木頭能跳窗逃走,可若是用她這隻裹的像粽子一樣的手去脫他衣裳,又屬實有些過於艱難了。

    她將那隻受傷的手移開,稍稍後退,對他道:「你自己脫。」

    郁宴幾乎定在原地,他喉結滾動,不等開口,又聽安也繼續道:「我只是不放心,你肩頭傷的那樣重,那夏國皇帝又與你有仇,怎麼會真心幫你醫治?我只是看看,若當真無事,我也能安心。」

    郁宴聞言,抬起眼,與她四目相對。

    因是夜半起身,安也並未束髮,她的烏髮散身後,雙耳和臉頰都染了霞紅,眼中亮晶晶的,帶著獨有的狡黠,和初見時的那雙眼別無二致。

    郁宴知曉自己不該如此,可他卻毫無辦法。

    拒絕的話梗在喉間,卻像是重如千斤,讓他遲遲說不出口。

    郡主總是能輕易擊破他引以為傲的自製和隱忍。

    於是他沉默的伸出手,自她手中接過那衣帶,將黑衣褪至臂彎。

    這具背負著罪孽的軀體,原本他毫不在意,如今卻是羞於展露。那些記錄一條條,一塊塊記錄著他的過去的傷痕印在他身上,會不會遭到注視著它們的人的嫌棄呢?

    安也沉默的注視著他的肩頭。

    若說她方才要他寬衣更多是心中漣漪,可如今真正看到那傷口,卻是心疼更多了。

    他的傷口先前應當是被草草處理過的,傷口外敷了傷藥,被一層薄薄的紗布包裹,紗布中央染上些血色,許是傷口崩裂所導致的,不過好在那血早已凝固,只如印記一般橫在他胸前。

    安也鼻頭泛酸,她抬起手,不敢去碰他的傷口,只在最外側輕輕磋磨,「一定很疼。」

    「不疼。」郁宴的胸膛隨著他的聲音震動。

    安也抿著唇,她抬起頭,聲音有些哽咽,「你是不是忘了,我先前跟你說過,你真的不疼的時候,要說疼。」

    「嗯。」郁宴改口,「疼。」

    安也被他這樣迅速的改口逗笑,眼中的淚花落不下來,像是顆顆珍珠一般散在眼眶裡。

    她輕輕嘆一口氣,「真是的。」

    真是的,明明這樣聽話,卻總是記不住她不想讓他受傷。

    她不再說話,重新低下頭去看她的傷口,那層紗布太過薄了,薄到她的指尖能透過紗布感受手下這具身體的體溫。

    漸漸地,她不在專注於那道新生的傷口,轉而去觸摸那些他身體上早已癒合的傷口。那些傷口大小不一,深淺亦是不同,這代表了郁宴這半生所經歷的傷痛,那些傷口密密麻麻,幾乎找不到一口完好的皮肉。

    她撫摸那些傷疤,去感受傷口剛剛落下時所經受的痛苦,一個一個,仔仔細細的去體會。

    像是在體會屬於郁宴的,和她截然不同的那半生。

    長夜漫漫,她描摹的太過專注,時間緩緩流逝,竟也並未注意到,指尖的身軀因為她的觸碰漸漸僵硬,燙紅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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