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頁
2023-09-11 04:57:40 作者: 桃融當春
在這個世界,學武的最佳年紀便是在四五歲, 那是根骨還未發育完全, 也是最容易矯正的時候。若是生在武學世家, 三歲便要培養, 就如同他血緣上的那個弟弟一般。
他無人教導, 五歲開始學時, 已是很晚的了。
「你先前說,學武是為了一個人,那個人,是你的親人嗎?」安也又問。
「嗯。」郁宴的聲音沉沉,「是我母親。」
他的睫毛未動,想要回想那個女人的模樣,卻是模糊一片,怎麼都想不起來。
他只記得那個聲音,尖銳又瘋狂。她總是在詛咒,詛咒他的名義上的父親和他另外的那些妃子,每次詛咒過後,卻又哭著來抱他。
她的懷抱冷冰冰的,似是帶著些尖刺,對他來說,卻也是少年時候,為數不多的溫暖。
郁宴最開始學武,就是為了能夠保護她。
「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安也的聲音輕輕地,似是同樣陷入回憶。
郁宴想了想,「奇怪的人。」
「奇怪?」安也一怔。
她從未見過這般形容自己父母的。
「嗯。」
房中燭火映在他面上,將他緊抿的唇角勾勒出來。
安也看出郁宴興致不高,便沒有再往下問,而是轉而道:「你進來,我同你說一說之後的計劃。」
郁宴低落下去的心情一頓,不知她話鋒為何突然又轉到這裡,他腦中空白一瞬,面上忽而染上些粉意,「……屬下站這裡便好。」
安也指指自己白日托小桃拿來的紙筆,「我是要畫給你看的,如今隔著窗紙,不方便。」
郁宴還有些猶豫。
安也故意板起臉,「郁侍衛,你再拒絕,本郡主可是要生氣的。」
郁宴只好轉而踏進房門。
這不是他第一次來安也的房中,郁宴不可避免的想起重陽夜的那一晚。
那時他躲在屏風之後,腳下是她褪下的衣裙……郁宴悄悄掐在自己掌心,阻止自己再想下去。
與白日裡李鴻踏足的廳房不同,安也下意識便將他拉進了離自己最近的臥房之中。
她繞過屏風,將一張寬大的宣紙擺在桌上,隨後提筆蘸墨,自紙上勾畫出一個圓圈。
「這裡便是晉王府。」她指著那圈道。
郁宴點點頭。
燭火放在中央,兩人相對而立,郁宴只需一抬眼,便可以便看到暖黃火光下,她面上的柔細的絨毛。
安也圍繞著那個圓,又畫了四條線,「這便是晉王府出去的路線。」
「今日午時,我已和李鴻聯絡過,向他透露了榮晉之想要謀反之事。他碧血丹心,定會幫我們牽制住榮晉之。我們需得選一個能讓榮晉之放鬆警惕的日子,與李鴻裡應外合,只要能重創榮晉之,便是我們逃跑的機會。」
安也說的認真,橙黃燈光籠在她身上,將她的髮絲一併染上顏色。
「你需得記得,一定不可以逞強,有什麼事記得要跟我說,不要一直憋在心裡,出現計劃外之事很正常,重要的是我們能平安出去……」她一點一點的叮囑,唇角一張一合,眼神專注盯著圖紙,邊說邊寫,因著怕袖口沾了墨汁,還往上一折,露出些許雪白的肌膚。
郁宴的目光落在她的側臉上,只有安也看不到的時候,他才會這樣光明正大的望向她。
耳側的聲音漸漸模糊,郁宴看著那張臉,心臟似是化成一汪春水,柔軟的讓他忍不住想要嘆息。
安也說到一半,見身側沒了動靜,一轉頭,便看到郁宴呆呆望著她的模樣。
他面上依舊是平靜的,漆黑的眸子卻很柔和,像是住進一朵蓬鬆的雲朵。
「郁宴?」她試探問。
面前的男人沒有回話。
安也抬起手,自他眼前一揮,「郁侍衛?」
郁宴驟然回神。
他慌亂的移開眼,耳廓紅成一片,「屬下在。」
「你方才,在聽我說話嗎?」安也看著他問。
「在聽。」郁宴下意識回答。
「那你給我複述一遍,我方才說到了哪裡。」
「……」郁宴傻眼。
安也輕哼一聲,「這次就算了,我再給你說一遍,你若是再走神……」
「屬下不會!」郁宴沒有再握不歇,而是雙手放在膝前,像是在證明什麼,急急道。
……
星月交輝,晉王府內一片靜默,只有偏院處的臥房內,一對男女相對而立,輕聲交談。
安也說的口乾舌燥,才將自己的計劃於郁宴說清楚。
她接過郁宴遞來的茶盞,猛地灌下一口,這才呼出一口氣。
郁宴伸出手,自然的將她喝完的茶盞接過,放在自己身側。
兩人面前的宣紙已經被塗黑了一大半,大多都是些抽象的圖形,安也倒是不怕旁人看出什麼。
即已將今晚的任務完成,安也放鬆下來,她看著只剩自己面前的一小塊空白的紙張,下意識自上面有畫了幾筆。
郁宴還以為她還在畫之後時的逃跑布置,見她沒有解釋,便指著那個圖案問:「這是什麼?」
長而粗的線條上面,被畫了幾筆偏平且歪斜的『飛白』。
「椰子樹。」安也隨意答。
因為名字叫做安椰,她向來對椰子,學生時代上課走神,旁人在書本上亂塗亂畫,只有她一直專注畫椰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