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頁

2023-09-11 02:56:20 作者: 甄子姐姐
    暖風拂過攤開的書頁,書頁翻動嘩啦作響,顏昱低頭看了一眼桌面上散落的習題冊,指尖抵住書縫壓了一下,把手裡的筆卡在了書頁中間。

    周末午後的小鎮, 給人一種慵懶愜意的舒適感。屋外有鄰居串門, 正和奶奶坐在屋檐下曬著太陽嗑瓜子, 三五個人圍坐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零碎話。

    被日光曬得有些睏乏, 顏昱轉頭看了一眼擺在書桌一角的小鬧鐘,這個點給林菀布置的那些題她也該做的差不多了。

    出去走動走動讓腦子清醒一下也好,顏昱這麼想著,把手機揣兜里,起身出門。

    春天的味道在風裡,從奶奶家出來, 嗅著撲面的青草氣息,心情都變得格外的好。

    顏昱彎腰在路邊摘了一朵不知名的小野花,甩著小花哼著小曲慢悠悠踱著步朝阿芬小鋪的方向走。

    大黃追著一隻黑白花色的狗從顏昱身邊跑了過去,顏昱轉頭朝它喊了聲「大黃」,倔強的狗子頭都沒回一下。

    顏昱嘖了一聲,把手裡的野花丟到了大黃的狗頭上。

    大黃在離顏昱幾步開外的地方已經成功撲倒了小花狗,兩隻狗子在田間摟在一起歡快的翻滾。顏昱一臉黑線的盯了大黃兩秒,指了指它:「大黃同志,請注意一下場合。」

    大黃同志沒理他,並且在小花狗臉上親昵的舔了舔。

    被大黃徹底無視了的顏昱回過身默默嘆了口氣,繼續朝路的另一側走,感嘆著:「春天啊,可真是……好時候。」

    青春期的少年在花開遍地的春天,滿腦子跟著變得五顏六色的。

    顏昱心不在焉的走到阿芬小鋪門前才發現店門是關著的,走到窗邊朝店裡看了一眼,屋裡靜悄悄的,沒人。

    林菀的書桌上放了半瓶插著吸管的李子園和一個咬了兩口氧化泛黃的蘋果,應該是走的匆忙,給她布置了任務的習題冊掉在了地上,書封上被踏了個腳印子。

    毛手毛腳的。

    顏昱扯了扯嘴角,轉身剛要抬腳離開,眼角餘光掃到掉落在叢間的一個牛皮紙袋子。像是個病例袋,他的視線轉了過去,眯了一下眼朝那個紙袋子看。

    移步走了過去把病例袋撿起,撣去上頭沾染的粉塵,低頭看病例袋上龍飛鳳舞的名字,醫生的字一慣這麼隨性灑脫,顏昱瞅了好一陣才從鬼畫符一樣的字縫裡勉強辨識出是施芬的病例袋。

    放手上掂了掂,分量不輕。

    往後退了幾步,顏昱斜靠在店門外站著,手指搭在紙袋開封處猶豫了一下,耐不住好奇,還是把病例袋打開了。

    從裡頭抽了一沓體檢報告單出來,隨意翻看著。手上動作忽地一滯,視線停在了一個專業術語上,視線下移,看了一眼報告單結果,皺了眉。

    他已故的外公就是因為這個病過世的。

    顏昱匆忙把口袋裡的手機掏了出來,對照著病歷單點開百度查了一下,又把手裡的報告單翻回了第一頁,重新一頁一頁細細的翻看過去。

    是腦腫瘤,幸好發現的及時,不過雖是良性,長得位置卻有些驚險,壓到了重要神經,手術風險評估不太樂觀。

    一個黑影快速壓了過來,一隻細白的手抽走了他手裡的病例。

    顏昱抬眼看向來人,往門邊讓開了些,喊了聲:「芬姨。」

    施芬臉色很不好,身上帶著一股醫院特有的濃重藥水味,目光閃爍了一下,低下頭把病例胡亂塞進紙袋裡,手忙腳亂的掏了鑰匙開門。

    「芬姨……」顏昱垂眼看她手裡握著的病例袋,問:「林菀她知道這事嗎?」

    施芬擰了一下鑰匙,推開店門轉頭看了顏昱一眼:「我買了些配茶的小點心,進來喝杯茶吧。」

    顏昱站在門外遲疑了片刻,跟著進了店。

    施芬去廚房準備茶水去了,顏昱一個人在店裡來回走了兩圈,坐到了林菀的書桌邊,心情陡然變得有些沉重。

    靜謐祥和的春日午後,悄然藏著一個壓的讓人有些喘不上氣的秘密。

    顏昱俯身撿起地上的習題冊,抽了桌上的紙巾把書封擦乾淨,壓著捲起的書頁一角按了按,捋平了,重新放回了書桌上。

    施芬端著個餐盤從廚房出來,走到書桌邊把一碟碼的整齊的點心和一杯茶從餐盤取了出來,放到顏昱面前。

    「剛出爐的板栗餅,還是熱乎的,嘗嘗。」施芬笑著看他,與往日沒什麼兩樣,給人的感覺永遠是那麼的淡定從容。

    這樣暖人的笑讓顏昱有一瞬覺得先前看到的病例像是個假象,可視線一掠而過,那個靜躺在收銀台上的牛皮紙袋顯得格外真實又扎眼。

    「我已經決定要去做這個手術了,風險是大,可為了菀菀,我不能就那麼輕易的認輸。」施芬走到收銀台邊放下餐盤,轉到收銀台後頭把病例袋收進了最底下那層的抽屜里,上了鎖。

    顏昱低頭淺嘗了一口茶,舌尖的澀味讓他不自覺皺了眉。

    「菀菀她不知道,我也不打算讓她知道。」施芬把抽屜鑰匙藏好,從收銀台後頭走了出來,拉了張椅子在書桌邊坐下:「我有仔細想過,假設運氣好,我的手術成功了,那她就沒必要經歷那些擔驚受怕的日子。可是如果……」

    施芬低了一下頭,話頓了頓,嗓音明顯啞了些:「如果我不幸死在了手術台上,那菀菀的痛苦也就是從我死去的那一刻開始的,我不想讓她提前承受太多,她已經沒有爸爸了,我不忍心這麼殘忍的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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