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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2:52:01 作者: 品豐
    元榛深深吸了口氣,轉頭望向車窗外,顯然她避嫌的態度令他不高興了,但不過片刻,轉回來不計前嫌地問,「用不用提前給你個安慰的擁抱?」顯得極為寬厚。

    苟杞想,現在跟以前的情況不一樣,她不能再貪圖他的擁抱了。她兩手悄悄握拳不怎麼堅定地搖了搖腦袋。但大約是車內遮著簾兒光線有些暗,亦或是她腦袋搖得不怎麼明顯,元榛沒留意到她的推卻,跟以往一樣張開手。苟杞困擾地「啊」了一聲,在他的眼神催促中,不知所措地趨前。

    ……

    4.

    苟杞回到酒店合衣在床尾打了個盹兒,八點五十分,鬧鈴乍然響起來,她一驚翻身落地。但即便這狠狠一摔,也沒把她摔得有多清醒。她頭昏腦漲地匆匆洗了個澡,扒拉出那套鼠灰色的運動服穿上,自床腳拾起手機揉著額頭出門。

    跟網約車司機對過手機尾號上了車,苟杞接連收到十數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簡訊。趙荷珊的號碼被拉黑了,只能通過這種方法聯繫她,也不知道她這一天天的都是哪兒找來的新號。苟杞皺眉批量刪掉這些簡訊,將這個新號碼也拉黑了。

    「她到底為什麼覺得扔掉女兒不管是一件可以解釋的事情?」元榛前些天無意中看到趙荷珊發來的信息有些惱火地這麼問,然後他突然盯著苟杞,露出躍躍欲試的神情,跟她商量,「你要是想報復她,我可以盡全力支持你。要不然你起訴她遺棄罪吧,哎呀,但是你成年了不好辦了……」

    苟杞轉頭瞧著車窗外的風景,眼裡有不明顯的笑意。以前沒有交集時,元榛就是大螢屏上的形象,長得帶勁兒,壞脾氣也帶勁兒,當然,這也是他,但這只是五分之一的他。如今一天十幾個小時黏在一起,她目睹了他剩餘的五分之四,他的溫和、包容、堅定,以及不吝嗇擁抱令人沉溺,他老是見縫插針地逗弄她令人討厭……但也不是很討厭。

    苟杞輕輕在窗玻璃上撞了撞腦門兒,止住逐漸飄遠的思緒。劇組的殺青時間越來越近了——原始森林裡的拍攝時間也只有一周——之後何去何從,苟杞腦袋裡仍是沒有章法。

    「我這線路上顯示前面十字路口堵車,要不就不調頭了吧,你自己過天橋,這樣比較節省時間。」司機師傅按了兩下喇叭放緩車速,瞧著後視鏡里的她問。

    苟杞聞言謹慎地向窗外張望,片刻,辨認出來了,確實過了天橋就是東斜路。「行的,那您靠邊停車吧。」她忍下一個呵欠胡亂揉了把臉道。

    向薇約她在東斜路上的一家貓咖見面。苟杞上回出來逛街路過過那家貓咖,她還無所事事地隔著窗玻璃一一觀察過爬架上的那些貓。它們雖然乾淨整潔,但並不比陳雯錦餵養的那隻藍眼睛野貓漂亮。

    ——苟杞不喜歡貓狗,即便她確實覺得那隻野貓漂亮,跟個流落凡間的公主似的,也從來沒有上手擼過,只隔很遠的距離不耐煩地瞧著陳雯錦擼。陳雯錦拖拖拉拉地擼完餵完,兩人再一起去上課。

    貓咖的名字是一串非英文字母,苟杞最近候場時補的電影多了,猜測不是德語就是法語。因為陽光晴好,她沒有直接進門,在外面的鞦韆上坐著等著向薇。貓咖的服務生過來說,前面有人下單了二十幾杯咖啡,輪到做她的需要一些時間,問她要不要進去擼貓。她打著呵欠說不用。服務生離開以後,她摟著鞦韆繩子開始犯困。

    苟杞昨夜收到信息時問向薇能不能把見面的時間推到下午,因為元榛接下來是大夜戲,不確定什麼時候能結束。

    向薇直接回過來兩段長長的語音,她顯然是喝多了,咬字不十分清楚,話也說得顛三倒四的,且都跟苟杞的問題無關。

    苟杞瞧一眼長街盡頭遙不可及的月亮,再瞧一眼鏡頭後面熱鬧爭論的導演和演員,勉強忍下被勾起的情緒,給她回了個信息,說自己會按時到的。

    向薇的那兩段語音去掉需要被「嗶」掉的髒話,再把句子重新排列組合,大意是,她要不是驟然失去雙親上不成學,也不至於跑去唱歌跳舞,結果唱著跳著就被抓來演戲了。可她哪兒他媽會演戲,劇本寫得稍微複雜些都他媽得讀好幾遍才能讀通順,真他媽的真他媽的扯淡!她想跟她爸打撲克貼紙條!她想吃她媽用灶間的大鐵鍋攤的煎餅!她為什麼活成了現在這樣?!

    ……

    「喂,醒醒,要摔了。」

    苟杞睡意朦朧中,腳尖被踢歪了,她吸了吸鼻子,醒了。

    「向薇。」苟杞低聲道。

    向薇低著頭不出聲兒地擺弄手機。片刻,苟杞這邊「叮」一聲,收到一條轉帳信息,是她轉回的十五萬。

    苟杞起身緊張地說:「我能給你的只有這些,你不要刪我好友,以後等我再寬裕些……」

    向薇瞧了她一眼,取走她的手機乾脆地替她點了收款,她平聲說:「我昨天晚上喝多了腦子犯渾答應的跟你見面,後來說的那些話也都是胡話。你爺爺奶奶房子都賣了,已經賠償到位了,錢沒到我手是我沒本事。」

    苟杞盯著手機屏幕上的轉帳紅包眼圈慢慢紅了。向薇仍然是這樣的脾氣,她小時候不會因為其他小朋友的恥笑和排擠就不跟她玩兒,如今也不會因為十五萬給她好臉色。

    「那你既然來了,要不然就進去坐一小會兒,你今天不是也沒有通告嗎?」苟杞想到馬上就要跟劇組離開了,緩了緩,露出個並不比哭好多少的笑,眼神殷切望著她,極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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