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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2:52:01 作者: 品豐
    「江平生」使的是個大險招,掮客以及買賣雙方但凡有一方對合作夥伴深信不疑,他的計劃就不可能行得通。但是做這種生意的,向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所以他們紛紛落入了「江平生」的圈套。

    所有人全部入局以後,「江平生」瞧著高牆外灰撲撲的天色,突然念叨起他打麻將時最喜歡做的牌——清一色一條龍。掮客不明就裡,問他鄒老您說什麼?——「鄒」是「江湖」媽媽的姓,「江平生」早前接觸這些不法之徒時鬼使神差說了個「免貴姓鄒」,便改不了了。「江平生」沒理幾番向他示好的掮客,緩緩闔上院門。

    當然,這樣的故事,高光必然不能是鋌而走險的「江平生」。「江湖」的槍是叫跟蹤這個團伙多時的刑警給繳走的。刑警以「江湖」為突破口緊盯著這個案子,最終成功將犯罪團伙一網打盡,並救下最終火拼時被打碎了膝蓋骨的「江平生」。

    ——刑警中途不著痕跡地多番插手,所以「江湖」才能回回有驚無險脫身,所以「江平生」最初打算快刀斬亂麻來點兒狠的卻聯繫不上以前的獄友,這些就按下不表了。

    「江湖」在醫院裡長久地注視著面色蒼白老態盡顯的「江平生」。他去投案自首前翻到了父親的訣別書。所謂的「訣別書」其實也就寥寥幾句話:

    我前些天托你二姑給你包了個山頭,你回去種點稀罕水果什麼的,比你現在這破活兒掙得多。你談的那個對象這一年上門看過我好幾回,街坊鄰居碎嘴的沒少在背後埋汰她,你早點把人給娶了。老家床頭櫃裡有我和你媽結婚時的倆戒指,銀的,值不了幾個錢,你記得給我放骨灰罐兒里。其他沒什麼事兒了。

    「江湖」覷著難得虛弱的父親,慢吞吞說:「你從小到大沒把我當個人對待,動輒打罵,在街坊鄰居面前,在我的同學朋友面前。我媽去世的前一年,我被你逼得都坐到醫院病房的窗戶上了,你那張嘴仍然沒有一刻停的,說「老子最不怵人威脅了」、又說「不跳的是孫子」,你用看一坨屎的目光看著我,不相信我會跳下去……要不是我媽從病床上摔下來跪我,我現在的墳頭草都能比她的高一拃。外頭那些人特別感動你的父愛,呵,誰感動誰他媽來給你當兒子。」

    「江平生」靜靜瞧著兒子,片刻,露出了跟以往一樣的譏誚神色:「我讓你去投案自首的?我這樣的爹沒了就沒了,你就當你是野生的不就得了?」

    「江湖」聞言倏地起身向門口走去。他伸手攥住門把,聽到「江平生」聲音有些發緊地問他,「我這條腿不夠一句對不起?」他頓了頓,沒有回頭,但也沒有邁出去。他向前望著走廊玻璃窗外高遠的天空,眼眶漸漸紅了。

    ……

    鏡頭關閉以後,元榛數著呼吸出戲,眼尾的紅一時消不下去,他伸指輕輕揉著,向人群外自己的新助理看去。新助理正跟旁人一樣瞠著雙兔子眼擤鼻涕。

    2.

    滇市的四五月份美得不可方物,各種叫得出叫不出名字的花爭奇鬥豔,海棠、鳶尾、金雀、芍藥、紅的、粉的、藍的、紫的,它們齊齊整整開在市中心的花圃里,也亂七八糟開在郊區崎嶇不平的道旁。

    苟杞與元榛步行過了一道人行橋來到大港街,等著陳霖把車開過來。劇組原本劃定停車的地方,因為附近有水泵壞了,出現了腳脖子深的積水,所以最近這兩天劇組的車子都停在大港街街尾的空地上。

    「下周師秦的劇組要開拔過來,我交代他給你帶禮物了,你好好想想怎麼感謝我。」元榛微調面上口罩的位置,眼睛裡帶著軟和的笑意,跟苟杞漫聊著。

    「你希望我怎麼感謝,元哥?」苟杞嘴角牽起了一個很小的角度。

    元榛就沒見過這樣一點浪漫細胞都沒有的小姑娘,他默了默,兩手插進兜兒里,說:「給我做頓飯吧,我還沒有吃過苟廚師做的飯吶。」

    「你上周剛吃過一鍋麵。我就出去五分鐘幫你取個東西,回來小奶鍋你都給我洗了。」

    「那怎麼能算吶,那本來是你煮給自己的,」元榛顯得特別不忿,「金丨主爸爸吃你口飯還得靠算計人,我多辛酸。」

    苟杞把背包挎到前頭,低頭呲啦拉開拉鏈,敷衍道:「好吧,答應你了,金丨主爸爸。」

    「苟啊,你希望收到師秦什麼禮物?」

    「什麼都好。」

    苟杞翻到背包里的苟不忘不由笑了笑——苟富貴昨晚洗了沒幹,只好帶苟不忘出來。

    元榛瞅著苟杞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縫。苟杞最近漸漸放棄掙扎了,叫「小苟」、「苟助理」。「苟廚師」、「苟啊」隨便。

    ……

    一道不耐煩的女聲突兀地在他們左後方響起。元榛默默戴上帽兜,往相反方向側了側臉,苟杞仿佛沒聽到,專心致志整理著背包里勾纏在一起的數據線。

    「她就是在她站姐的鏡頭裡做個為戲犧牲的高姿態而已,不是真的要你下狠手去打的,你碰著點兒臉就可以了……你不要說你沒看到橫幅後面那個拿著專業鏡頭的女生。」

    「我真是服了你。你在這裡等著,我再去跟她們解釋兩句。另外,婧姐要我給你帶句話,錢難掙屎難吃,哪行哪業都是這樣,不光咱們這個圈子。你這脾氣要是不改改,向薇,以後有你受的。」

    「向薇」這個名字仿佛一記重錘敲在耳膜上,苟杞倏地轉過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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