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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2:52:01 作者: 品豐
    班主任跟苟杞說的當然不止那兩句話。他還說,苟杞欺凌章伶桐的這個事情因果關係不充分,甚至可以說根本就不成立。苟杞平日裡獨來獨往,也就跟陳文錦還偶爾在走廊里站一站聊兩句,甭指望她主動跟旁的人來往,更不要說去欺凌旁人。再說章伶桐平常前呼後擁的,去廁所都是呼啦啦一大幫人,苟杞就算想欺凌個人撒個邪火也不可能想不開得盯上她。但這件事情各方都希望儘可能不要擴大——章伶桐的家長也是如此——所以最後就變成了這樣的結果。

    ——雖然陳雯錦不肯出來作證,但是章家家長聽著苟杞嘴裡描述的章伶桐,也仍是漸漸變了面色。他們顯然清楚,即便苟杞說的不是全部的事實,也是部分的事實,因為苟杞口中有些並不太容易引人注意的言行細節與他們的女兒是吻合的。

    其實在與班主任交談過以後,苟杞曾經短暫地積攢了些繼續生活的精氣神,特別短暫,大約也就一兩個禮拜吧,都沒夠支撐到她離開家出門去找工作。

    她蓬頭垢面地窩在家裡近兩個月,有時候靠著兩根放很久有些糠了的黃瓜或三四個煮雞蛋就能撐過一天。是後來一查帳戶餘額,發現不夠繳下個月的房租時才出門找工作的。

    「咚咚咚——」敲門聲打斷了苟杞的回憶。應該是胡不語寄的零食到了,陳霖拆了箱來給她送她的那份。苟杞揚聲應了句「陳霖哥等一下」,趕緊往睡衣里塞內衣,感覺仍是不妥,再迅速拎起窗前小沙發上的外套。

    苟杞收拾妥當趿拉著拖鞋向門口走去時,突然感覺胸口有一股暖氣。她停下來感受了下,片刻,微微揚起唇角,在陳霖催促的「咚咚咚」聲里繼續向前走。

    ——以往憶起往事,她的胸口總是空落落的、涼颼颼的,但這回並沒有。

    第十七章 你愛聽不聽吧,謝謝你。

    1.

    趙荷珊十分後悔自己之前在機場沒有堅持問苟杞要微信,她最近一個多月幾乎要把大都翻個底朝天了,但是仍沒翻出苟杞。

    喜悅私廚說,苟杞最後一個活兒是冬至接的,之後她便退出了。有個同事有回想問她些客戶的事兒,但是電話打不通、微信沒回復。

    苟杞那個髒兮兮的聾啞人房東說,苟杞去年12月月中剛繳的房租,結果說不租就不租了,而且甚至都沒跟他打個照面,是在微信上通知他的。他後來去收房子,見房子裡留下許多東西,他估摸著小姑娘估計是中獎了,所以東西扔得這樣大方。

    苟杞的姥姥,即趙荷珊的老母親孫文華,叫她給逼急了沒好氣地說,苟杞的朋友我只知道一個,就是叫你家給禍禍的那個,其他的一概不知。而且以苟杞最近幾年的性格,她即便再交新朋友,肯定也只是泛泛之交,到不了可以投奔的地步。

    ……

    趙荷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在此之前,苟杞幾乎一直生活在她能夠得著的地方,但她心安理得地從未現身,在生下鄔豆豆以後有將近兩年的時間,她甚至都沒有主動向她媽媽詢問過苟杞的近況,即便那時鄔彥瑞看她已經看得不那麼嚴了。

    而如今兩度在沒有預期的情況下與苟杞偶遇,苟杞防備疏遠的態度叫她特別……膈應,仿佛她是個認識的但不怎麼被歡迎的阿姨。她就跟讓人下了降頭似的,反而迫切地想與苟杞見上一面,跟苟杞細細訴說她的各種不得已。她真的是不得已的。

    孫文華跟她說「船到橋頭自然直」,但是她感覺自己等不到「船到橋頭」了。她總是不自覺地回憶起苟杞小時候扎著小辮兒在家裡轉來轉去一個人過家家的模樣,她也總是不自覺地在鄔豆豆臉上尋找他仿像姐姐的痕跡。她因此夜夜輾轉反側難以成眠。

    ……

    「你最近是不是碰上什麼事兒了?」鄔彥瑞拎著真皮公文包站在門口皺眉問,「豆豆上校車前叫你好幾聲也不見你應他。剛剛叫你給我拿個外套,你拿羽絨服出來,這都幾月份了,街上還有幾個穿羽絨服的?」

    「我能遇上什麼事兒?出門不是逛街就是跟人打牌,回家就淨圍繞著你們爺兒倆轉,多麼典型的全職太太的乏味生活……」趙荷珊故作自然,「你上班快遲到了,趕緊走吧。」

    鄔彥瑞一聽到「全職太太」這個詞就偃旗息鼓了。趙荷珊剛嫁給他時曾想出門尋份工作,當然,她自己可沒有獨立上進的精神頭兒,是被他那個老丈母娘慫恿的。他非常果決地打消了她的念頭。他鄔副總的太太怎麼能出去任人差遣?!要是叫他的下屬們知道,他的臉往哪兒擱哪?!

    鄔彥瑞轉頭下了兩層台階,倏地想起件事兒,他回頭用狐疑的目光瞅著趙荷珊,問:「是不是你前夫的那個女兒……」

    「上回機場偶遇後就再沒見過,人家不願意跟我這個多年沒見沒有盡到責任的媽有牽扯。」趙荷珊粗聲粗氣地道,「你在機場裡都親眼目睹了問什麼問裝什麼裝?!」

    鄔彥瑞抬了抬公文包做投降狀息事寧人。

    趙荷珊心裡不痛快,鄔彥瑞既然提起苟杞了,她也不能讓他痛快,她陰陽怪氣道:「要是明天你也因為各種各樣的意外死了,我再改嫁的老公也提同樣的要求——不許跟前夫的孩子聯繫,你說到時我怎麼辦?我當全職太太多年沒有賺錢能力你知道的。」

    鄔彥瑞懶得跟她拌嘴,多年夫妻生活,他早把這個女人委過於人的本質看清楚了。他結婚前後確實是這樣要求她的,但即便是那時,他一天至少有十個小時填在通勤路上和公司里,她怎麼不能尋隙跟她前夫的女兒聯繫?更不要說之後有了鄔豆豆,他對這種事情愈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上回在機場偶遇,他回來也只是叮囑她不要告訴豆豆,其他一句多餘的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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