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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2:52:01 作者: 品豐
「以後即便走到絕境也絕不跳海」這樣不詳的flag最好能不立就不立。元榛賭上生命證明了這件事——他在面對倒車然後一腳油門碾向自己的跑車時,真的是別無他選,只能滾下去。
也許能停在斜堤上,也許水不深。
「噗通——」
是元榛的落水聲。
沒有也許。
3.\n
一個黑髮微曲約莫未滿二十的女生幽靈般出現在河岸上。她肅立不做聲望著「啪」破開隨即重新恢復平靜的河面,片刻,目光轉向前方不遠處的紅色跑車。
跑車裡的薛靜怡甚至都沒被突然冒出來的女生嚇到。她大腦此刻一片混沌,沒有任何思考能力,只單憑本能加速沖向「是你自己倒霉」的女生。然而女生就像一尾本就生於河海的活魚,在跑車距離她尚有數米時遊刃有餘地一躍跳進河裡。
……
元榛在自己的嗆咳中乍然清醒,他的手腳此刻已經都被解開了,但仍是不能動——麻丨醉的餘威尤在,又在寒冬落了水——他哆哆嗦嗦地接連打著噴嚏,嘴裡全是碎得只剩下聲母的髒話。
他費勁地轉頭望向在水底給自己渡了一口氣的救命恩人,須臾,在感激和餘悸里摻雜了一點點的不確定。
女生利索地推著元榛出水面將之置於泄洪洞的廢棄橋墩子上,她仰頭望見跑車旁邊露出驚恐目光的薛靜怡,低聲交代他一句「等著」,一躍上了河岸。
薛靜怡慢半拍地察覺到危險,繞過車頭就去開車門。但來不及了。女生轉瞬便來到她跟前。她輕鬆化解她不值一提的摳撓踢打,用膝蓋將她壓在車身上,一把薅住她的長髮。
「你、你想幹什麼?」薛靜怡腰部緊貼著車燈色厲內荏地喝她。
「跟我走吧。」女生平靜地道。
女生這樣說著,驟然發力,不顧她的掙扎將之拖至岸邊。她在薛靜怡驚恐壓緊的目光里突然露出笑意,她說「是你自己倒霉」,繼而毫不猶豫抬腿便將之踹下去了。
「噗通——」
是薛靜怡驚叫中的落水聲。
元榛直著眼睛盯著再度破開的水面,髒話的聲母韻母在顫抖中齊全了。
4.
「苟杞?你是苟杞吧?」元榛內外幾層衣服褲子透濕,他現在仿佛置身於《天龍八部》里楊過修煉的寒玉床,四肢的血液都似乎不流通了。他目不轉睛望著蹲回他身邊的冷臉女生。
「苟杞」這個名字實在是過於特色了,所以雖然兩人只有兩面之緣,元榛也仍對她有印象。
「第一面」是大四那年戴著口罩跟朋友一起去她就讀的二高打籃球——二高教學質量排不上號籃球場卻建得獨一份兒——路過正舉行長跑比賽的操場,一同來的朋友聽著頭頂的廣播突然朝跑道最前方一指,說「跑第一名的那個女生居然叫苟杞,苟姓已經夠不友好了,配個『杞』字,哈哈哈」。他賴賴唧唧地望過去,入目是一張布滿汗水的白生生的桃子臉,她的五官優越且協調,偏眼尾的地方有顆神來之筆的小痣。
「第二面」是時隔幾個月去她學校幫朋友順路捎走個表弟,結果來到朋友說的「高二八班」,教室里只有零星幾個人。他嫌熱拉低口罩露出鼻樑,問坐在第一排的她:體育課?她望過來的眼神像是認出他了,但語氣平平板板的,聽不出什麼,她說:體育課。
苟杞——元榛沒認錯人——似乎很驚訝這位家喻戶曉的明星居然還能記得她。因為如果不是他的海報這兩年糊得滿大街都是,她早就把這個人忘了。畢竟兩個人的對話只有不同語氣的「體育課」三個字。
薛靜怡在河裡劇烈掙扎著,忽上忽下,老也說不全「救命」兩個字。苟杞抱膝有趣地看著,問元榛:「她看起來是不是很像打地鼠遊戲裡的地鼠??」
元榛的目光落在她平靜的面龐上,回應慢了半拍,「是很像,差不多了,你去遞根棍子,把她撈出來吧。」
「嗯?撈出來幹什麼?」苟杞眉頭輕皺,像是非常不解,「就讓她消失在這護城河裡吧,趁著最近河道結冰。」她說到這裡頓了頓,像是突然理清元榛的顧忌了,輕聲解釋道,「人是我踹的,算我頭上,沒你事兒。」
「你先把她撈出來,我不能就這麼便宜了她,得讓她出個名兒再判她個重罪。此外,她全家老小包括貓貓狗狗都得跟著現眼遭罪。你就這樣無聲無息地結束這個事兒我不解恨。」
苟杞目露疑惑望向元榛。
元榛凍得腦門兒疼,面色青得不似活人,但眼神里卻有居高臨下的偏激和執拗——他在這個要命的夜裡千鈞一髮的時刻祭出了自己演技的巔峰。
「不然你的意思是她掙扎三五分鐘一沉底兒這事兒就完了?人打我一個耳光我得還十個,不然這買賣就虧本兒了。」
「我的意思是,我大好前途,在電影裡隨便露個臉兒的片酬就夠買她十條命的,她不值當我當個命案嫌疑人去市公安局配合調查。我的名聲可比她的命重要多了。」
「其實我甚至還希望她和她的同夥們儘可能長久地活著,因為這樣她們才能長久地爛在泥里喘不上氣。你相信我,朝歌的律師團隊有本事告到她們挖開祖墳出賣祖宗的舍利子。」
……
苟杞終於被說服了,轉身跳入水中。
5.
這夜凌晨四點,黃雨時左右腳踩著不同品牌的運動鞋狂風般卷進市立醫院。跟在她身後氣喘吁吁的小姑娘,是元榛的助理之一,胡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