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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2023-08-21 21:21:00 作者: 陳毓華
  相帝蹙了蹙眉。這女子有錯在前,現在又把事情的全部責任推卸給妹妹,沒一點慈悲心響。

  「那麼,你確實是汾家的福星?」

  「是。」毫不遲疑。

  相帝轉向從進來就一直罰跪著的汾璽玉。

  「你把頭抬起來,讓朕看看。」

  汾璽玉不明所以,可還是遵命地抬起了頭。

  與汾善善九分神似的臉蛋,但是眉目間多了一種潔淨。

  「朕問你,你要從實說,不可以有一點欺瞞。」

  「是。」

  「你是汾家的災星?別急著回答,你要知道你的回答攸關許多人的性命,要有差錯,賠上的可不只有你自己。」

  汾璽玉看著相帝鄭重其事的臉,她點了點頭。

  「謝皇上。」

  相帝臉上掠過寬慰神色,這女子跟她姐姐大不相同啊,一點就通,竟然明白他的用。

  「玉兒,別認了不該認的。」君無儔知道她會說什麼,他不能讓她說出口。

  汾璽玉微笑,這大殿上有她的親人,有她最愛的人,也有視她如仇寇的人,她的一生何其短促,她好捨不得,捨不得太子殿下。

  他們在一起的時間那麼短,就連蜉蝣都比她強。

  「民女上稟萬歲爺,民女是災星。

  她的承認令汾善善鬆了一口氣,汾少麒則是滿臉不敢置信,怎麼說他的心底對這妹妹仍舊是有著許多矛盾的。

  他一時百感交集,居然軟了下來,雙膝著地,無法言語了。

  至於燕宰相和他的女兒臉上也沒有半分喜色。

  燕宰相在廟堂多年,怎麼會不知道皇上對這東宮太子的喜愛,若是太子能保住,他得考慮提早告老還鄉了。

  「你想保我兒子周全?」

  「民女愛他,在皇上面前不敢有任何謊」

  「不恨你的親人?」

  「民女想,要是他們沒有把我往宮裡送,我就沒辦法遇見太子,可能一輩子只能在小

  院裡面終老,我對他們有怨有愛,複雜的感覺,一時也理不清了。」她的視死如歸反而呈現了那些人的污濁。

  「你是不能留在宮內了……」相帝立即就要做出總結。

  「父王,」君無儔重新跪下。「兒子願意用自己的政治前途擔保她!」

  「不要,太子!」汾璽玉紛亂地搖頭。她變成了他最大的軟肋,她不要!

  「你這為愛昏頭的蠢蛋!就算保住她,她也不容於世了,你以為皇帝真的可以一手遮天?你的冷靜理智還有你的帝王業呢?你都把它擺哪去了?」如果不是一心偏頗,他何必耗費這麼多力氣維護他?又蠢又笨的兒子!可曾幾何時,他的生命中已經沒有這種義無反顧的愛情了?

  他老了嗎?

  「都怪我心軟,看在玉兒的分上忘記要斬草除根,要不然怎麼會有空隙讓你們在苟延殘喘的時候,還有興風作浪的一天。」君無儔直白又狂妄地瞪著那群想毀滅他的人。所有人皆不寒而慄。

  他們機關算盡,就是忘記偏心的皇帝,還有可以為君無儔做到那個地步的汾璽玉。

  「別說朕不懂人情,你們兩個回去,有什麼話就趁剩下的時間好好說個夠吧。」

  這麼做會讓兒子恨他,可是,留下這被

  眾人扣上罪名的弱女子,往後天下的口誅筆伐會少嗎?王宮大臣的聲浪只會一波多過一波,那些對太子有微言,想趁機倒戈的^他頭痛啊。

  【第十章】

  燈熠熠,卻無一絲的暖意。

  爾雅殿裡的下人都被遣了出去,包括小喜子。

  「你瞧,父王賞給我鳳袍呢,他還允許我可以叫他父皇,我好髙興,高興得說不出話來了,皇帝是爹呢。」抱著那件只有太子妃能穿上身的翟鳳含珠攢金芙蓉袍,汾璽玉爰不釋手,雖然觸手的金線粗糙得像是會割人的手,她還是摸了又摸。

  她一生無名無分,卻在現在得了這麼件東西,那表示她那公公是認了她這兒媳的吧?跟著鳳袍一起來的,還有她已經吞下的毒葯。

  一手毒葯,一手賞賜,帝王作風。

  「要這種東西做什麼,想收買人心,已經來不及了。」抽掉她手裡的衣裳,蹂躪,丟在地上。

  汾璽玉也不看那件袍子,偎在君無禱的肩頸窩裡,只覺得渾身的力氣好像快被抽光了,額頭如炭,身體如冰,

  ..

  手腳快要不聽使。

  她的身子一點一點變沉。

  「跟你在一起我好幸福,唯一可惜的是沒有替你生下一男半女,我們甚至連培養感情的時間都少得可憐。」她嘆息。

  怎麼聽起來像是遺言?

  君無儔緊繃的臉突然龜裂,猛然撬開她的嘴,嘶吼,「你剛剛支開我的時候吃了什麼?」

  「你吼人,還這麼大聲,我都要耳聾了。」

  「現在還管它耳不耳聾,我去宣太醫!」他連聲音都是抖的。

  「不要。」她拉住他的衣領。

  一動就痛不可遏,她好怕痛啊,可是為什麼這時候卻希望可以痛久一點,那麼她就可以多看他幾眼,把他的臉鐫在心底。

  無力阻止的痛像成千上萬蟻蟲啃齧著君無儔,他眼眸暗沉,極是動怒,太陽穴上的青筋幾乎快要爆裂開來。

  「我一定要讓太醫把你治好,你……不可以,你忘了我們一起咬嘴巴的快樂了嗎?」

  她臉上浮起一抹虛弱的微笑。

  是啊,那日子真美。

  「我不會放過你的,就算你下地獄,我也要追下去。」

  「為什麼大家都認為我會下地獄?不過,無所謂了,不管去哪都比這裡好。」他們都說她是災星,可是她做了什麼壞事?

  她是惡人嗎?她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都沒有對吧?

  真正的災殃是叵測的人心引起的,跟災星本身無關。

  那麼她可不可以化成一縷無憂無慮的風,只要能看顧他就好?

  「不要救我,不要……記得我……」

  「偏不,你一走,我馬上下去陪你,咱們從一開始就拴在一起了,那就別想再扯清楚,這輩子誰都不許走。」

  他要恐嚇她,威脅她,甚至讓她不安心,那麼……今生多欠她一些,來世才容易尋她。

  承認留不住她,這比什麼都讓他心如刀割。

  她伸出無力的手掌摑了他,卻又無力地滑下,她已經氣若遊絲,眼神也失去焦距。

  她……聽到鐵鏈拖曳的聲音……

  「不要忘記……你是……太子……你有你的責任,得把責任盡了,才許你……來找我。」說完,她靜靜地合上了眼。

  所有的愛恨都在這一瞬間落幕了——

  君無儔聽見自己心上皮肉綻開的劈啪聲,壓抑、沉痛、狂癲的哭聲旋即從爾雅殿裡傳了出來,穿透夜空,令人不敢傾聽。

  後來、後來,整個皇宮盛大地辦了一場禳災、祓模水陸法會,祈求皇宮無災無難,百姓安居樂業。

  至於效果如何,是真的祭慰鬼神還是安撫人心,這對君無儔來說已經毫無意義。

  他遵照了以前的諾言,將她葬在皇家陵墓,旁邊留著他百年後的位置。

  他不會死,他會聽話,會把汾璽玉臨終的話一樣樣實行後再去尋她。

  他恢復得很快,表面上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即便燕宰相真的懼怕他的追殺,趁亂遞上摺子告老還鄉。

  即便,燕蘭熏日日恐懼他的秋後算帳,夜不成眠,已經略帶瘋癲。

  即便,自己連根拔起,已經從鑾城銷聲匿跡的汾氏一門。

  君無儔只是瞧著,毫無追殺的意思。

  可是,他的模樣讓人無端端地,打從心裡頭驚駭。

  他的人仿佛挾帶著無聲的悲鳴,帶著一種清醒的瘋狂,他笑的時候不是真的在笑,他,再也不會有真正的表情了。

  相帝在此時下令要他領西北兵馬,去守東南邊關。

  他一絲考慮都沒有,欣然答應。

  臨走那天,他去見君昀常,開門見山就說:「把那幅橫條字賣給我,隨便你開價錢。」

  看著他那已經被折磨到消瘦憔悴的臉,君昀常咬著牙,「可以,可是我有條件。」

  「說。」

  「你登基以後,要保我一世平安。」

  大哥的瘋狂已經清晰可見,他得替自己找到免死令牌。

  「成。」

  他的身邊沒能留下玉兒的任何墨筆,他沒有給過她任何自由舒心的日子,可是不管他如何自責,她都不會回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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