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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認親(二更)

2023-08-24 14:07:54 作者: 偏方方
  第153章 認親(二更)

  「你是來打牌的?」老太太問。

  老者一愣。

  打、打牌?

  老太太磕著瓜子兒道:「今兒不打葉子牌,推牌九,五十銅板起價。」

  太后在說什麼?什麼葉子牌?什麼推牌九?

  老者定定地看著太后,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他發覺眼前之人雖容貌酷似太后,衣著與氣度卻不像太后。

  「瞅啥瞅?」老太太不耐地問。

  「您……不認識我了嗎?」老者指著自己問。

  被他這麼一說,老太太倒還真仔細打量起他來。

  長得人模狗樣的。

  還有點兒眼熟。

  在哪裡見過麼?

  老太太不記得從前的事了,偶爾回憶起一些來,但都是十分零散的片段。

  不過這老頭兒給她的感覺有點兒不一般。

  可不不一般嗎?

  從前老祭酒在朝為官時,可沒少與莊太后作對。

  他是保守派,堅決反對後宮干政、尤其女人垂簾聽政。

  早在先帝在世時,老祭酒就上過不少勸先帝廢后的摺子,他在奏摺里稱賢德後是妖后,惑亂後宮,外戚干政,還心狠手辣、草菅人命。

  賢德後曾一度被先帝打入冷宮,就是拜老祭酒所賜。

  儘管不到半年她就憑著過硬的宮鬥技能走出了冷宮,可她少掙了半年的銀子,還搭進了不少從前的積蓄。

  斷她錢財,如同殺她父母!

  在那之後,賢德後便視老祭酒為眼中釘肉中刺。

  老祭酒被流放邊塞五年,吃盡苦頭,曬成人干,老了十好幾歲,就是賢德後的手筆。

  倆人一直廝殺到先帝去世, 賢德後幹掉太子, 扶持靜妃之子登上帝位,成了權傾朝野的太后。

  二人之間才總算暫時分出勝負了。

  為何是暫時,是因為老祭酒掌控著國子監,而國子監又齊聚了全昭國最有才學的青少年。

  誇張一點說, 老祭酒掌控著昭國的未來。

  莊太后處心積慮想把國子監的大權籠過來, 那會兒安郡王快回國了,莊太后向陛下提議設立可在國子監增設少年祭酒一職。

  陛下同意是同意了, 可被冊封為少年祭酒的卻不是莊太后的侄孫, 而是昭都小侯爺。

  這小侯爺是老祭酒的徒弟。

  莊太后心裡一萬頭不可言述的馬奔騰而過。

  老祭酒笑歪了。

  這一回合看似老祭酒贏了。

  可沒過多久,除夕夜, 國子監突然走水, 昭都小侯爺被大火活活燒死了。

  ……

  老者自打辭官後,已許久沒去回憶前塵往事了,眼下乍一看到太后, 思緒才不由地被拉回了那個血雨腥風的朝堂。

  老太太一臉不解地開口了:「你咋不說話?咋看我的眼神這麼複雜?還有我見了你,我的心情好像也變得有些複雜!」

  還是說不上來的那種複雜,就像是倆人是宿敵,她恨不得找把刀來砍了他!

  等等。

  拿刀砍他?

  老太太狐疑地看了老者一眼。

  他倆認識,這一點無論是從他的眼神還是他的話語都可以確定。

  他很怕她。

  不敢直視她的眼睛,似乎是有點兒心虛。

  還見了她的面就跪下, 這是得多對不起她?

  「我知道你是誰了!」老太太腦海里靈光一閃, 把瓜子往桌上一扔,「你是不是就是當年那個拋棄了我……又回來找我的負心漢?」

  老者:「……!!」

  顧嬌與顧小順先回來的, 二人一走過穿堂發現後院多了個人。

  顧嬌瞧著挺眼熟。

  主要是臉上沒了大鞋印子,她一時間沒認出來。

  「姑婆?」顧嬌眼神詢問。

  老太太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某瑟瑟發抖的負心漢一眼,嘆道:「你們姑爺爺。」

  顧嬌:「……」

  顧小順:「……」

  蕭六郎與顧琰、小淨空是後面進屋的, 他們手裡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身後還跟著一輛載著年貨的馬車。

  幾人與車夫一道將馬車上的年貨卸下來。

  蕭六郎抱著一壺香油往裡走, 和顧嬌與顧小順一樣, 走過穿堂就愣住了。

  院子裡坐著老太太、顧嬌、顧小順以及沒那麼發抖卻依舊面色發白的老者。

  沒辦法, 「被」給先帝戴了綠帽, 內心惶恐!

  「姑爺爺。」顧嬌介紹。

  蕭六郎:「……」

  一會兒不見,你又往家裡撿了個姑爺爺?

  顧嬌冤枉:這回可不是我撿的。

  蕭六郎神色複雜地看了老者一眼。

  老者這會兒腦子一片空白, 連自己是來與蕭六郎相認的都不記得了,只在心裡瘋狂向先帝告罪——微臣與太后絕對是純潔的君臣關係!

  老太太的火氣已經給壓下來了,淡淡地問道:「行了,打開天窗說亮話, 我們倆有孩子嗎?」

  老者從椅子上一滑, 險些跌在地上。

  他一邊扶著椅子坐起來, 一邊蒼白著臉道:「沒、沒有。」

  老太太點點頭:「我想也是沒有,不然我不會不遠千里來投奔六郎。」

  蕭六郎看著老者, 老者抹著冷汗。

  與莊太后鬥法一輩子,就屬今日這一回合最招架不住, 可以說是毫無還手之力!

  老太太漫不經心道:「年輕時你棄我而去,如今你老了,想上門讓我侄孫養你,門兒都沒有, 你滾吧!」

  老者如釋重負,頭一回覺得滾字如此動聽!

  老者出了院子仍有一種不盡真實的感覺。

  他要弄明白到底咋回事兒, 沒走, 就擱門邊兒等著。

  而蕭六郎也沒讓他失望, 不一會兒果真出來了。

  二人看見彼此都不驚訝, 好像已算到對方一個不會離開, 一個不會不出來。

  蕭六郎已沒了上次在胡同口的驚慌。

  老者心裡五味雜陳:「裡頭那位是太后吧?你怎麼會與太后在一起?你可以不承認你是阿珩,但你不能否認她是太后,太后可沒死。」

  蕭六郎沉默。

  老者難過地問道:「怎麼會這樣?你和太后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太后失憶了,你總沒有,你告訴我!」

  蕭六郎依舊沉默。

  老者痛苦地閉了閉眼:「好,你不想說,我不逼你,我改天再來看你。今天的事……我會替你保密。」

  蕭六郎欠了欠身,轉身進院子。

  「你的腿……」老者擔憂的目光落在他的右腿上。

  蕭六郎步子一頓:「不礙事。」

  這是他對自己說的唯一一句話。

  老者覺著,他追出來,或許就只是為了和他說這三個字。

  他不想自己為他擔心。

  老者的心裡一片酸楚。

  蕭六郎進了院子,老者也回到了馬車上。

  其實今日的「收穫」不僅僅是見到了太后, 他還見到了自己的小恩人。

  他怎麼都沒料到她與阿珩……不, 如今該叫六郎了。

  她與六郎竟然是夫妻。

  這都是什麼緣分?

  院子裡, 一家人齊刷刷地看著老太太。

  「姑婆,姑爺爺真走了,您不難過嗎?」小淨空問。

  在這個家裡,只有顧嬌、蕭六郎、顧小順知道老太太是撿來的麻風病人,三人誰也沒告訴,包括姚氏與顧琰。

  小淨空自然也不知情。

  他於是以為姑婆是真的,姑爺爺也是真的。

  老太太嗑了個瓜子兒:「我難過啥?他不在我才清淨呢!」

  誰要和一個糟老頭子過後半生?

  每天打牌它不香麼?

  小淨空:「哦。」

  顧嬌在灶屋做飯時,小淨空跐溜跐溜地走了進來,拉了拉顧嬌的衣裳,道:「嬌嬌,我和你說一件事。」

  「什麼事?」顧嬌問。

  小淨空歪著小腦袋看著她:「姐夫有個小名,叫阿橫,橫行霸道的橫。」

  雖然姐夫不承認,但是他心裡已經這麼認定了,就是橫行霸道的橫!

  顧嬌好笑地看著他:「是嗎?你怎麼知道?」

  小淨空道:「我聽姑爺爺叫的,我那天看見姑爺爺了。」

  顧嬌:「哦?」

  小淨空嘆道:「我和姐夫放學回來,就在胡同口,姑爺爺叫了姐夫一聲阿橫,姐夫沒理他,拉著我就跑了。我問姐夫,姐夫還強詞奪理說說姑爺爺認錯人了。姐夫可真不孝順,就算不想認姑爺爺,也不能這麼對他老人家。蔣夫子教我們要尊老愛幼……」

  小淨空那天就覺得不太對了,今天姑爺爺上門,更是讓他堅定了自己的猜測。

  壞姐夫那天果然有鬼!

  壞姐夫是個不孝子孫。

  他以後可不能這麼幹。

  告完狀的小淨空,深深感到了自己肩膀上的重任。

  他去書房,拿起了自己頗為嫌棄的他國語言書籍。

  壞姐夫不靠譜,好心累。

  從今天開始,他要加倍努力,將來才能好好養家。

  灶屋內,顧嬌回味著小淨空的話。

  見過?

  還叫了小名?

  這麼說,那人是認識蕭六郎的。

  從蕭六郎的反應來看,蕭六郎也極有可能認識對方。

  而據顧嬌對那人的觀察,那人明顯也是認識老太太的,至於是不是真正的兩口子暫時還不好說。

  老太太記憶錯亂,認錯人也有可能。

  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那人認識蕭六郎,也認識老太太,而蕭六郎也認識他,那蕭六郎是不是也認識老太太呢?

  當初救下老太太並且一直毫無怨言地收留對方,並不是因為他突發善心,而是他們原本就是舊識?

  安郡王也認識老太太……

  顧嬌用柴火枝在草木灰上寫了幾個名字。

  老太太、安郡王、蕭六郎、宣平侯府、阿橫。

  ……

  老者回到馬車上後陷入了沉思。

  莊太后與宣平侯府不對付,與自己也不對付,而蕭六郎既是宣平侯府的人,也是自己的學生。

  把蕭六郎放在那個禍國妖后身邊,老者不放心。

  「不行,我得盯著她!」

  老者此番回京城,其實是為了見一個病危的摯友最後一面,見完就打算繼續歸隱山林的。

  現在,他改變主意了。

  他悄悄動用了沉寂多年的人脈,在碧水胡同租下了一間小宅,可巧,就在蕭六郎與顧嬌的隔壁。

  老者麻溜兒地搬了進去。

  他的家僕不多,只劉全與一個臨時雇來的車夫。

  搬進去的第一天,他就搭了一把梯子,站在牆頭暗戳戳觀察禍國妖后的動靜。

  老太太早發現他了。

  這陰魂不散的糟老頭子,年輕時不要她,老了卻想追回她?

  做夢去吧!

  老太太忍住把人一刀砍死的衝動,回屋睏覺去了。

  可她躺在床上,輾轉難眠,越想越覺得咽不下這口氣!

  她去廚房,提了把菜刀,氣沖沖地去了隔壁。

  老者盯了一會兒犯困了,也回屋睡覺去了。

  不同的是,他睡著了。

  可睡到一半感覺脖子上涼颼颼的,他瞬間驚醒,睜眼就看見老太太拿菜刀指著他。

  他嚇了一跳:「你做什麼?」

  老太太把菜刀往他脖子上一架,威武霸氣地說道:「私房錢交出來!」

  莫名遭遇打劫的老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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