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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2:30:32 作者: 阿列夫零
    我媽眼角拉下去,是生氣的意思,厲聲道:「小山!和你高叔叔沒關係,你不要多想。」

    「……」草率了,胡亂揣測冤枉好人。我垂下眼睛,喉結滾了滾:「抱歉。」

    兜里的手機突然震了一下,但我沒管。

    我無意賣慘,但我媽似乎後悔自己剛剛的疾言厲色,軟下語氣解釋,像在賣好。

    「是我煲湯的時候沒注意,被蒸汽燙傷了。醫生說只要好好塗藥,過幾個月疤就能消。」她補了句:「你別擔心。」

    我媽真的變了很多。

    無論是穿衣的風格,還是待人接物的方式。

    從前她大大咧咧莽莽撞撞,像燃燒的一團火,但現在卻被什麼磨平,銼成一塊沒有稜角的玉。過年那天我心思都在還錢這件事上,沒能察覺到這些細節的變化,直到今天在超市里意外見面。

    因為什麼呢?

    家庭?

    有所顧忌才會瞻前顧後,溫情確實會變成人的軟肋。

    但她對我這么小心翼翼……並不是我還債的本意。

    「其實我這兩天一直想聯繫你的,就是沒找到合適的時機。」她欲言又止。

    我說:「您現在說也不遲。」

    「寶貝。」兩個孩子不在,她突然又這麼叫我:「明天是你生日。我和你高叔叔都挺想你的,你看看方不方便到家裡吃個飯。」

    「……」

    生日?

    想想還真是,她不提我都忘了。

    從記事起,我媽和我就都不過生日。大概是優越的經濟條件讓她漸漸養成了多餘的儀式感。

    事發突然,我拒絕的理由相當敷衍:「今天是大寶二寶的生日,我沒準備禮物,空手過去不太好。」

    我媽一愣,好一會才回過神,軟言軟語:「寶貝,你不要和我這麼客氣。我們是一家人。」

    沒必要,真的沒有必要。

    我多想反駁,但傷人的話到嘴邊又吞回去。

    「明天是周末,我和高凱都在家,我做好飯等你。」被我逼急了,她終於有了點從前毫無顧忌的影子,強調一遍:「我們會一直等你。」

    天聊死了。

    沉默是把大錘,砸在我們這對並不相熟的母子之間。工作人員的效率很快,堅果牆已經重新壘砌起來,像塊密不透風的鐵幕。

    我口舌笨拙,直言直語時總會把場面弄得更糟,幾次想走,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直到來電鈴聲把我解救。

    是裴雁來。我就差給他磕個響頭了。

    「結束了就出來吧,我在門口。」他開門見山。

    我愣了下,然後很快意識到他是順著我拍的冰櫃照片摸了過來:「家樂美超市門口?」

    「嗯。」

    「你怎麼過來的?」

    裴雁來報了一串車尾號:「開車,北門門口有輛黑色奧迪。」

    也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車。

    「……我去找你。」謝天謝地。

    我掛斷電話,匆匆和我媽道別。她問我,是朋友嗎?

    朋友太有歧義,可曲解的方向很多,於是我答的中規中矩不出差錯。

    「是一起出差的上司。」

    我離開前她沒再阻攔,似乎篤定明天會再見。但實際上,我還沒拿好主意。

    第69章 Mary,Mary

    我這人容易想多,思維的分叉密過少年人的頭髮。睡了並不踏實的一夜後,我還是決定赴約。

    倒不是因為要向我媽「妥協」,而是我意識到,送完一張存摺就走的決定摻雜一半意氣,並不明智。親生母子之間的舊帳沒那麼容易一了百了。

    出於各個方面的考量,我需要和她談談。

    今天的會議日程是下午一點到七點,中午,裴雁來開車送我到高凱家樓下。我什麼也沒說,他就什麼也不問,只告訴我,今天結束晚,不用等他吃飯。

    很突然的,我站在車窗邊上,對裴雁來的愛意前所未有的豐盈——人偶爾會有這樣奇妙的時刻,文藝作品裡叫作墜入愛河,放在我身上,要叫在愛河裡溺死。

    我把頭探進去,輕飄飄落了個吻,但裴雁來不會這麼輕易放過我。

    他按著我的後腦,直到彎腰曲背的姿勢我喘不過氣。這個吻太過火。

    「去吧。」臨走前,他說。

    我說好。

    但再次走進這棟樓時滋味有些不同,因為今晚我有了歸處。

    夫妻倆和兩個孩子都在家。半大的孩子正在生長期,半年不見,大寶二寶就竄高了不少,見面先喊我哥哥,然後就祝我二十八歲生日快樂。

    也不知道是父母教的,還是對我有點印象。

    我媽準備了滿滿一桌菜,中間還擺著八寸的巧克力蛋糕。感恩此刻天光大亮,沒人點蠟燭。

    她切了一塊給我,我轉手遞給大寶,大寶說謝謝哥,她又切了一塊,我轉手遞給二寶,二寶說,謝謝哥哥。

    我媽臉色繃不住了,是高凱乾咳一聲,站在徐韻丈夫的立場又在提醒我什麼。於是我接過刀,分成三份,給我媽,給高凱,放在自己面前。

    最後這三份超額的蛋糕誰也沒動。

    吃完飯,大寶二寶要去午休,兩個孩子分別要了父母的一個面頰吻後,乖巧地回到臥室,關門前還不忘對我招招手,說,哥哥午安。

    我俯下身,也回了句午安。

    是被教得很好的孩子,和我完全不同,兩個極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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