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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2:30:32 作者: 阿列夫零
    看看林小山這個人。

    他靈魂乾癟、精神生活乏味、除了尚且年輕的肉體一無所有。

    「別輕視我,」

    「縱是這種爛泥」

    人類向死而生。但只要你在那頭,他可以偏航。

    這份真心堅貞獨一,無可匹敵。

    ……

    連呼吸聲都被麥克風放得這樣大——

    「能滋潤你,」

    「耗盡每分讓你艷壓一切。」

    我是這種爛泥。

    我愛你。

    阿列夫零

    《爛泥》許志安

    第68章 你心有不甘

    論壇開幕當天,早上八點全員到會。我精力遠不如裴雁來旺盛,鬧鐘六點鐘響起時,手腕上的指痕和腰腹還在作痛。

    怪我,不該在正事前一晚不知死活的撩搔,被拖回家後果然被裴雁來無情鞭撻。

    ……不能細想,實在快活過頭了。

    我從床上坐起來,又倒下,再睜眼時裴雁來已經西裝革履。

    「幾點了?」我再次驚醒。

    裴雁來戴上腕錶,垂眼看了看:「七點零三。」

    正值前調,他身上「Straight to heaven」的香氣明顯。我深吸一口氣,但時間不等人,無心進行別的聯想,只能匆忙從床上爬下來。

    爬不是誇張的動詞。我下肢酸軟,真站不穩,狼狽到家了。

    草。

    我忍不住想罵他。

    「你不用去了。」

    正當我像條缺水的魚一樣想從地上彈起來,裴雁來卻橫攬我的腰,重新把我摔回床上。

    「我不用去?」這話聽著像把我辭退了一樣,社畜的本能讓我心頭一悸。

    裴雁來整理領帶:「主辦方的邀請函上沒寫你的名字,你不來沒有影響。」

    道理是這樣,但哪有不帶助理一個人到場知名律師?裴雁來不在乎這些條條框框,我卻不想讓別人另眼看他。

    他似乎猜到我在想什麼,突然開口:「記得麼,你贏過我一次。」

    我知道他是在說高三運動會的那場長跑比賽。時間太久,但那時候的心情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在赤紅的跑道上,我曾和裴雁來比肩,甚至先撞斷那根破舊的紅綢。我轉身時,他額頭出汗,就站在我的身後。

    「如果不想做助理,」裴雁來以俯視的姿態和我對視:「那就不做。」

    「……」

    高凱也說過類似的話,可我知道裴雁來和他說的完全不是一碼事。

    裴雁來把我看得太透。我心口像被攥了一下,多年的遮羞布被人一把扯掉,即使這個人是裴雁來,我依舊感到不安,迴避話題的念頭幾乎立刻就湧上來。

    但他沒給我這個機會。

    「考慮清楚。」裴雁來指尖掃過我額前的發,又用力抓起,半邊兒掌心壓著我的髮際。他垂著眼,逼我直視他:「你不甘心的樣子很好看。」

    不甘心。

    像拔掉一顆從根爛掉的牙齒,血肉模糊後,野心昭然若揭。

    不甘心靠高凱的關係拿到鼎潤的工作,不甘心一直是誰的助理。其實從踏上這條路的一開始,我就從未設想過擁抱這樣慘澹的終局。

    「考慮什麼?」我開始戰慄,或許因為期待可能性,或許因為望不到底的未知。

    裴雁來的嘴唇湊近耳側,帶點兒不可言明的笑意,對我低語。

    「再贏我一次。」

    他在我耳後留了一個吻。

    媽的。

    能不能贏他我不知道,但顱內仿佛通電,我脊背一麻,徹底爬不下床了。

    裴雁來離開之後,我起床查了一些資料。因為專注,所以錯過了午飯的時間。察覺到肚子餓了是在下午三點多,我打開冰箱才發現裡面空空如也。

    距離論壇結束還有不到一個小時。

    我給裴雁來發了條微信,告訴他我要去趟超市。

    他說好。

    這麼多年過去,城市面貌進行了一次更新,附近原來有個商場,但拆遷變成了美容整形醫院。我無法,只好打車讓司機就近在大型超市停下。

    天氣熱,我推著購物車在冷櫃打轉。酸奶出了兩種新口味,我難以抉擇,所以拍了照片發給裴雁來。

    沒等到回信,購物車卻被人撞出了兩米遠,隨後是一陣盒子倒地的聲音。

    超市促銷的堅果壘成一道一人高的牆,現在悉數坍塌。失誤的工作人員罵罵咧咧擦身而過,我繞過去,蹲下幫忙收拾。

    身後有購物車軲轆滾過的聲音。

    「小山?」

    我手一頓,幾乎立刻就意識到是誰在叫我。

    「小山,是你吧?」

    很難說清此刻的心情,感官上時間像是被拉長,每一秒都難捱。

    嘆了口氣,我轉過身。

    一抬頭,果然看到我媽的臉。

    「……」我起身,把堅果盒子遞給工作人員,才說:「媽。」

    「我剛剛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呢。你怎麼突然回來啦?住在哪裡啊?也不跟我說一聲。」她穿著一身淺綠色的裙子,沒帶孩子,但購物車裡裝的全是小孩兒喜歡吃的零食。

    「出差,在朋友家湊合幾天。」我解釋完,看向她的手。

    她左手戴著黑色的手套,右手卻沒有。我媽雖然有時候粗線條,但也不至於出門時落了一隻手套到現在都沒發現。

    我神經過敏,控制不住想到林輝,想到那些家庭暴力遺留的痕跡,一時發散思維後口不擇言:「高凱他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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