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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2:30:32 作者: 阿列夫零
    我自詡不是正人君子,但也沒想到何為思會突然玩兒陰的。

    耿一直送我的銅質擺件先前滾到桌邊,不知道怎麼被他摸進手裡,我回過神時,只能眼睜睜看著那玩意兒重重朝我頭砸來。

    我躲閃不及,同事的尖叫近在咫尺。

    完了。

    這玩意兒分量很足,實打實的純銅,兩尺多高,近十多千克。

    照我後腦來一下,不當場斃命也得中度以上腦震盪。

    我有點後悔。

    早知道今天鬧到這個地步,我該跟裴雁來表白的。

    這件事不做,我當鬼都不得安寧。

    我下意識閉上眼——

    但一聲悽厲的痛呼驟響,預期的疼痛並未降臨。

    圍觀的人群開始躁動,我敏銳地捕捉到兩聲「裴律」。

    裴雁來?

    他怎麼來了?

    完了。醉酒盲親和清醒出櫃的差別有點兒大,裴雁來到時候要是真讓我滾,我該怎麼辦?

    我殺了何為思的心都有了。

    心臟狂跳之餘,我睜開眼。

    何為思面部猙獰,嘴巴張著,慘叫和口水一起往外流,異常狼狽。他拿著兇器的手臂以一種微妙但不過火的角度扭曲著,被裴雁來踩在鞋底下。

    我離得近,隱約能聽見骨頭在作響。雖然不合時宜,但我還是聯想到北方粗條的炸麻花。

    「工作場合,不要吵鬧。」

    裴雁來就站在我身邊,他聲音很低,很平緩,我腦子混沌,甚至分不清是在對誰說話。

    我抬起頭的瞬間,他腳尖往下輕輕一壓。

    何為思又是一聲嚎叫,腕骨附近的肌肉應聲發出微妙的聲響。

    「噹啷——」

    銅質小像摔在地上,偌大的鼎潤竟然鴉雀無聲,只有何為思還在矮聲嚎叫。

    劫後餘生,我身體像久未運轉的機器,僵硬得不能動彈。

    我半截身子發麻,忍不住小聲叫他,「……裴雁來。」

    裴雁來沒聽見,或者壓根不想理我。他鬆開何為思的手腕,手臂穿過我和何為思身體之間的縫隙,生生掐著脖子把他拎起來。

    他臂力極大,抓人像是拎小雞,我也被掀下去,一屁股滑遠,撐坐在地上。

    「裴律……裴…咳咳…裴律……」何為思一米七出頭,他閉著眼,被拎得只能墊著腳,尚且完好的那隻手胡亂撥著頸間行兇的掌背:「放…咳…放我,放我……」

    裴雁來充耳不聞。他居高臨下,半垂著眼,語氣淡淡卻不容置喙。

    「睜眼,然後看著我。」

    他不笑時,五官極其冷感薄情,這幅情態我見得最多,總把我迷得找不著北。很丟臉,這種狀況下我居然還不忘對他發晴。

    裴雁來在他耳邊說了什麼,聲音太小,我聽不清,只看見何為思渾身發抖,眼睛緊閉,囫圇答了什麼。

    隨後灌進耳朵的是裴雁來的一聲輕笑。

    沒人看清他怎麼出拳。

    接連的碰撞聲後,在我眼裡,或許被驚恐的作用戲劇性誇大,何為思像斷了線的風箏被砸飛到兩米開外,砸落在我的腳邊。

    他鼻腔濺出星星點點的血,沾上兩頰,口水嗆住人,咳嗽出聲,震出或許是半顆碎掉的牙,滾到不遠處。

    倒在地上罵罵咧咧嗚嗚咽咽,我沒聽清他在說什麼。

    裴雁來慢條斯理地跟上去,揪著腦袋,問,「還繼續麼」。何為思的臉肉眼可見地很快腫起來,用髒字兒開口時,卻又被他不緊不慢一拳封住。

    即便是悶響,此刻在我耳中也被無限放大,短促的肢體碰撞聲竟然能令人牙酸心悸。

    裴雁來壓根沒想給他回答的機會。

    我眼看著裴雁來再次揚起手臂——

    場面到這時候才徹底失控。

    衝上去攔但攔不住的,報警的,打120的,叫保衛處的,還有腦子不清醒打電話給病床上的老胡的。

    糟了。

    我開始耳鳴,但這麼多人在這兒……裴雁來,裴雁來不能沾人命。

    我忙從地上爬起來,踉踉蹌蹌撲過去幫著拉人。

    「裴雁來。」他不理我,我繼續喊:「裴雁來…裴雁來,你停下,你停下…裴雁來…」

    「……裴雁來!」

    我亂中拉住他的手臂,膽大妄為沖他側臉來了一拳。

    空氣幾近凝固。

    他停手了,人群也像電影卡帶般動作停滯,似乎以我為中心產生了一個黑洞,於是聲響全都消失。只有何為思躺在地上,鼻青臉腫,嘴唇開合,模糊地說些帶娘的髒話。

    於我眼裡是靜默的,漫長的三秒。

    裴雁來緩緩起身。

    灰色西裝衣擺沾了血,他把外套脫下,骨節還帶著紅,單手理了理襯衫的領口和領帶。

    一旦從暴力場景脫離,這人又變得從容優雅。詭異又壓抑的畫面。

    「120叫了嗎。」裴雁來眉眼沉靜,問。

    沉默幾秒,是李笑笑乾咳兩聲,答:「…叫,叫了。」

    萬籟俱寂。

    被這麼多雙眼睛盯著,我後知後覺自己還抓著裴雁來的小臂,剛想鬆開,他卻反客為主,死死鉗住我的指骨。

    很痛。

    裴雁來看我的眼神非常陌生,讓我頭皮發麻,毫不作偽地暴露出類獸的殘暴本性。

    我試圖吞咽,但因極度緊張,口水反而順著嘴角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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