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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2:30:32 作者: 阿列夫零
    「所以那天你們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分手?」

    他的問題問完,一杯馬提尼也見底,我從脖頸開始變紅。

    「為什麼?」我問自己。

    綠色眼睛的女人打開包,開始補口紅,我看到裴雁來也拎著外套起身。

    九點二十分,他要走了。

    現在有別人在場,我怕他看到我。對比起來太狼狽,也不體面,像在部落中心被剝光了毛的烤全豬。於是我雙手把臉捂住,偽裝成普通的醉漢。

    ……明明對裴雁來而言,那天晚上什麼都沒有發生,煎熬痛苦的只有我而已。

    可他一聲不響地就把我丟掉了。

    視野變黑,聽覺變得敏銳。角落的麥克風換了主人,在唱國語民謠。

    「南去的雁啊,披覆著黃昏

    它已經飛了太遠」

    「它何時疲憊,它何時返鄉

    沒有人來告訴我……」

    原來酒吧的門開合時會碰響做舊的銅鈴。

    噹啷噹啷兩聲響,裴雁來走了。我沒敢回頭,想像他在晚風中捲起的衣角。

    我把手撤下,眼睛終於重見天光。

    桌上用來畫圖的酒漬完全乾掉,白象不用塗抹就不見蹤跡,像是從沒存在過。

    「無法解構。」我說:「因為我也想知道答案。」

    「…沒有人來告訴我。」

    阿列夫零

    章末歌詞援引自陳鴻宇:《這不是理想的歌》

    第37章 百分百和十五分之一(上)

    沒想到年齡越大酒量越差。三杯酒下肚,我竟然又斷片了。

    早晨起來發現自己坐在清吧玻璃牆外的長椅,腰酸背痛,嘴裡發苦,外套披在身上,苦於一夜寒風,我醒來就連打了三個震天響的噴嚏。

    適逢隔壁炸油條的早餐鋪開門,塑料防風簾一撩,倘若我沒感冒,應該能清楚地聞到撲面的油香。

    老夫妻身後跟著走出一個瘦削的年輕男性,裹著棕色棉襖,和我對上視線:「你醒啦?」

    我反應半天,才認出這人就是昨晚幫我點生巧的那位服務生。白天賣早餐晚上賣酒,過著毫無反差的雙面生活。

    這家清吧離場時才結帳,我不清楚自己有沒有付錢,於是出聲問詢:「請問昨晚我消費了多少?」

    「你的帳已經結過了,放心吧。」

    「……」我愣了下,旋即又以為是他把我從吧檯扛出來,於是把衣服穿好道謝:「謝謝。是我添麻煩了。」

    他睡眼惺忪沖我擺手:「不用不用,我其實只是幫你披了件外套,把你架出來的是你朋友。」

    我朋友?

    哦,我終於記起那位一面之緣的半吊子大學生。個子不高,看著挺瘦,扛我真是辛苦了……或許還幫忙墊付了酒錢。

    好人有好報。下次如果再遇到,我一定對社會調研態度積極、高度配合。

    「謝謝。」我還是對他這樣說。

    善意可貴,我不吝嗇感激。

    大年三十的凌晨四點,我坐上最早一班老式火車的硬座。車廂里人滿為患,泡麵味漫溢,行李滿地,幾乎沒有插腳的空。

    小孩子哭喊的聲音很吵,中年人外放短視頻的動靜更大,我不勝其擾,只能戴上耳機給自己催眠。

    從求學開始算,我來首都一共八年,期間只回了兩次陵市。一次是大二時我媽生產,一次是我大學畢業時,高凱做主給我安排工作。

    因為都不在年關,所以這還是第一次遇到春運。新奇之餘,也不想再經歷第二遍。

    我媽的新家是小複式,小區高檔,交通很便利,導航給出的路線暢通無阻。

    感冒沒痊癒,十四小時的長途讓我難免腰酸背痛。晚上七點,我推著二十四寸的行李箱按下樓道口的通話按鈕,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嗓音異常嘶啞。

    以至於我媽張口就是:「是順利快運嗎?包裹放在快遞櫃就好。」

    我沉默半晌,才又喊了句:「……媽。」

    「小山?」

    謝天謝地,再當媽後,她終於不再叫我寶貝。

    「來,快請進。」開門後,高凱先一步接過行李箱:「第一次來吧?就當是自己家。」

    我只想把行李箱放在門口,但沒想到高凱直接推進了一間客臥。我想勸阻,我媽卻圍著圍裙,一手牽著一個孩子,從廚房走出來。

    「小山來啦?快點兒去洗手,茶几上有洗好的冬棗,我記得你小時候最喜歡吃這個。」

    我在朋友圈偶爾見到她發和朋友、和孩子的合照,零碎的軌跡後是完滿的生活。仔細算算,我已經四年沒見過她本人。

    還是漂亮。甜蜜的愛情、和美的家庭、順利發展的事業把她滋養得容光照人。

    挺好,我挺開心的。

    她兩手各拍一下兩個孩子的頭:「大寶二寶,初次見面,要叫哥哥。」

    這對龍鳳胎六年前的七月份從她宮巢中降生,就在我生日的前一天,剖腹產,我媽肚子上留了疤,但也算有驚無險。

    男孩兒是哥哥,女孩是妹妹,嘴唇偏厚,兩人長得更像高凱。

    「哥哥。」

    「哥哥你好!」

    我僵硬彎起嘴角,不想冷臉嚇唬孩子:「你們好。」

    休整了十分鐘,我想去廚房幫忙。我媽卻硬把我趕出去,說叫我來過年不是想找苦工。

    我在沙發上坐著啃冬棗,摸到的兩顆很大很圓,紅斑遠遠多於青皮,看起來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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