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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2:30:32 作者: 阿列夫零
    她丈夫是體型高大的中歐人,三十七歲,任某知名大學的環境研究學副教授,主攻方向是atmosphere and ocean science,在生物領域建樹頗豐。他額前的發打理得一絲不苟,但並不像刻板印象里那樣不好接觸,和我握手時用著彆扭的中文:「您好,林…鄉紳。」

    胡春漫哭笑不得:「你別介意。」

    我帶他們往出口走,搖頭說:「不會。」

    裴雁來的車還停在三號口的停車位上。

    一行人走近,副駕駛的車門從裡面推開,是小米走下來。他靦腆地點點頭,然後掀開後備箱,幫著搬行李。

    「這位是?」胡春漫只聽老胡說,就安排了我一個人。

    我把箱子抬進去,才來及介紹:「所里實習生,小米。他今天有時間,正好過來幫忙。」

    小米順著我的話,拘謹地笑笑:「胡小姐您好,我,我是米曉杉。」

    胡春漫聞言一愣:「你們……」

    我拉開車門,看到光潔如初的副駕座位。

    泥漬頑固。下車前,我已經對副駕駛的余污進行了清理,但小米隨身攜帶了濕紙巾,他二次清潔完,一點痕跡都沒剩下。

    「同音不同字。」我知道她想問什麼,於是簡單做解釋:「上車吧。」

    開車的還是我。

    說起來相當好笑,裴雁來為了和我對著幹,隨手撥了小米的號碼,叫他來取車。小米人是來了,但裴雁來把車鑰匙給他,他卻沒敢接。半天才支支吾吾說,裴,裴律,我我我科三沒過,我我我沒駕照。

    想到裴雁來聽到這話後短暫沉默,我卻忍不住想笑。折騰一路,車最後不還是落進我手裡了。

    小米好像很喜歡孩子,屁股沒坐穩,就頻頻回頭看后座那小孩。

    「他,他叫什麼名字啊?」

    胡春漫摸摸小孩細軟的發,說:「小名鬧鬧,你們就這麼叫吧。」

    小米扭著側過身,角度我看了都覺得腰疼,笑起來有種奇妙的清純:「鬧鬧,鬧鬧。」他抬手,想摸孩子的腦袋:「可以嗎?」

    胡春漫沒來及應,鬧鬧卻直接仰起頭,主動用腦袋蹭小米的手:「Schöner bruder.」

    她丈夫哈哈大笑:「他很、習歡、你。」

    胡春漫雖然難掩疲態,但見鬧鬧的憨態,也笑出聲:「他在喊你漂亮哥哥。」

    小米臉皮薄,瞬間蒸出一層紅。

    我趁紅燈,也回頭看了一眼。鬧鬧看到我的視線,卻立刻怯生生躲進媽媽懷裡,把臉埋起來不說話了。

    胡春漫也有點意外:「這孩子不太認生的。」她又解釋說:「可能是到陌生的環境,寶寶有點害怕。他身體不太好,我們沒怎麼帶他回過國。」

    我點點頭,沒說話。

    車內的後視鏡映出我的臉。

    眼型偏圓,但眼尾稍往下。除了眼睛以外,其他部分的線條冷清又不近人情。

    我臉上軟組織少,不喜歡笑,看起來有些陰鬱。不討人喜歡太正常不過。

    小米不同。雖然靦腆容易緊張,但他的親和力似乎是與生俱來的。大多時候我並不嫉妒他,只有……

    「聽說鼎潤來了新的合伙人?」胡春漫問。

    我從後視鏡里看她,她情緒不高。雖然老胡和女兒關係不好大家都心裡有數,但她突然問這個問題,我有點神經過敏。

    「是的。」我答得謹慎:「裴雁來裴律師。去年十一月替了何律的位置。」

    胡春漫似乎在走神,說話一字一頓的:「哦,裴雁來——」

    小米興沖沖接道:「裴,裴律很厲害,人也特別好,我們都很…… 」

    「小米。」我不著痕跡地側目冷視,打斷他:「車裡有水,給胡小姐他們開一下。」

    裴雁來空降前後,老胡的反常得非常明顯。裴雁來無意爭權,但鼎潤現在胡裴派系紛爭的說法還沒消停。胡春漫這時候舉家回國,抱著怎樣的態度,目的又是什麼,尚且是未知數。

    多說多錯。

    小米察覺到我的態度,嚇得一僵:「嗯,嗯,好的。」

    水遞到后座,孩子被換到她丈夫懷裡。

    胡春漫對裴雁來似乎很感興趣,沒把話題揭過:「裴,嗯,我想起來了,我見過他。」她拍拍丈夫的腿:「記得嗎?五年前在耶大,老胡想遞橄欖枝,但碰了一鼻子灰的那位。果然前途無量。不過,他怎麼突然樂意進鼎潤這座廟了?」

    男人挑眉,手一攤表示沒什麼印象。

    剛巧遇到紅燈,我腳一抖,一個急剎,脫口問道:「五年前?」

    我進鼎潤的前一年。

    胡春漫點頭:「聽老胡提過。裴是近十年,留學生里最早拿到JD的天才。沒想到兜兜轉轉,還是被他拐回國了。」

    我算了算時間。

    裴雁來大一下半學期伊始就從燕大退學,後來去了北美。按照胡春漫的說法,他只花一年半就讀完本科,才能在三年學制的耶大拿到JD。

    ……真不是人。

    「原來是他,那我就放心了。」紅燈的最後兩秒,胡春漫低聲說。

    過了馬路,我才又看向後視鏡。

    胡春漫靠在窗邊揉著太陽穴,臉色不太好,她丈夫一隻手在她肩上摩挲,是標準的安慰動作。

    我心頭一動,試探著說:「胡小姐如果暈車,可以開點窗戶。」

    胡春漫閉著眼,語氣溫和:「不,我只是有點累,謝謝你的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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