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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2:30:32 作者: 阿列夫零
說不上痛,也說不上輕鬆——還沒擁有就失去,滋味總是苦的。
我鬆開她,說,徐小姐,新婚快樂,祝你幸福,永遠。
我始終感謝她。
但最終沒能喊出那聲媽。
她眼角分明帶著淚。
她利落地轉身。
她踩著地毯上粼粼的光,一步一步踏進新生。
——只是從那往後不再有我的影子。
回到學校是下午三點。
外套上沾了菸酒的味道,被我扔在看台。在去兩千米檢錄的路上,耿一直從後面追上來。
「禿禿,你能行吧?」
我知道他在擔心什麼,捶了兩下他的肩膀:「行的不能再行了。」
大話說得滿,但很操蛋的是,裴雁來竟然也報了這個項目,還十分湊巧地和我分到了同一組。前後連著號,跑道貼跑道。
我站上六號跑道的時候,他正在候場熱身,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付四號跑道哥們兒的搭訕。
波瀾不驚,遊刃有餘。他把握著交往的分寸,不會讓人覺得冷淡,也不會讓人錯以為自己和他真的成了朋友。如此擅於矯飾,又如此順理成章。
我活動著腳踝,喊了他一聲。
「裴雁來。」
長跑比賽前,我明明不該分心,但善妒的基因刻進了我的DNA,在酒精的助力下格外難以控制。我想把他的注意力搶過來:「我媽今天結婚,她穿婚紗挺好看的。」
我從沒和他提過這件事,今天是第一次。
「所以呢。」裴雁來垂眼看我,大抵認為我又在傳遞一些無用的信息。
我很少有挑釁裴雁來的想法。
但酒壯慫人膽,我盲目地認為在我媽二婚這天,我是最該被幸運眷顧的。
我深吸了口氣,說:「想拿第一。」
裴雁來不冷不淡地笑了聲,「想我拿?」
看不起我?
白酒上頭,我的腎上腺素前所未有地達到峰值。
我不知死活地湊近、過線、越界,有什麼東西想要破土而出,又有什麼東西在搖搖欲墜。
「不。」我單手捏住他的下巴,簡直膽大包天,告訴他:「是我拿。」
發令槍響,如果血能燃燒,那大概升到了一百度。
但我的大腦卻前所未有的清醒。
兩千米,一共五圈。
我咬著牙活了十八年,被林輝家暴住過三次醫院,記事起一共見過我媽四十多面,追著裴雁來的背影看了七百六十天。
現在,深紅色的跑道像惡龍的尾巴,在我的胃裡,二婚酒和費列羅還在消化,耳邊是陣陣不知為誰而起的吶喊和尖叫。
裴雁來一會兒在我身前,一會兒在我身側……
這次,我不想只在他身後,不甘像無頭蒼蠅追逐著他的背影,不願永遠躲在他視線的死角,像塊潮濕陰暗的苔蘚。
我要讓他看到我。
我要到前面去。
第18章 是我贏
我和裴雁來幾乎同時闖過終點線。裁判組決定回看錄像裁定,結果會在所有項目結束後進行全校通報。
跑完兩千米,廣播裡又開始播報「男子三級跳到檢錄處檢錄」的通知,我沒有時間休息,甚至也沒時間去看裴雁來的反應,就被追上來的耿一直拉去沙坑附近的檢錄口處。
三級跳不是我的強項,但好在項目難度偏大,除了體育生,大家都半斤八兩。沙坑靠近看台,這個項目又是眾所周知地容易出醜,所以圍觀群眾不少,跟看猴似的,挺熱鬧。
剛跑完兩千米,我現在體力不支,但裁判已經報了我的號碼。
「00940717準備!」
我忍不住又想到裴雁來。
他的號碼只和我差了一個尾號,比任何時候靠得都要近。只可惜他沒報這個項目,不然我還能多體會幾次和他緊密貼合的美麗錯覺。
哨聲響起,我衝擊起跑,然後縱身而躍。
不久前飆升的腎上腺素還沒回到正常水準,落進沙坑的那一刻,我就猜測結果應該不差。如果後面不連著殺出幾匹黑馬,拿到前五沒有問題。
運動會前,學校重新清理了沙坑。沙子很細,厚度也足夠,向前的衝力讓我的兩個腳幾乎全部埋了進去。
我原地抽了抽,還沒等我從裡面脫身,突然平地颳起一陣邪風。
這風邪門。時間短,但來勢洶洶,颳得主席台上橫幅都獵獵作響,學生的罵聲和驚呼響成一片,我們這一處更沒法倖免。
沙坑裡的沙子被風捲起,站在中央的我仿佛經歷了一場小型沙塵暴。
沒多久,風停了。三級跳項目暫聽十分鐘,站在沙坑附近觀賽的倒霉同學紛紛灰頭土臉跑去洗臉,沿路嘴裡還「呸呸」不停。
比較慘的是我。
我的眼睛天生敏感,迎風迎光久了就會掉眼淚,這該死的狂沙簡直就是我的克星,它來了又走,我卻只能捂著眼淚如雨下,又疼又辣得完全沒法睜眼。
好在耿一直離得不遠,看到我的窘況,像遛狗一樣把我遛到教學樓的廁所。
耿一直聽了這話直罵我沒良心,明明他才更像給我導盲的拉布拉多。
我洗完臉,眼睛還是紅的。
耿一直著急了:「禿哥,你他媽沒事兒吧?紅得嚇人,眼睛裡面不會出血了吧?要不我送你去醫務室?」
我心知自己這雙嬌貴的眼睛是什麼尿性,擺擺手:「我回教室,包里有眼藥水。」